薛王氏赶到时,正碰上薛蟠指着几位族老怒骂:“我才是薛氏的族长,薛氏一族,我说了算,我说不准薛蝌分宗,谁敢让他走?别说拿他一间破酒楼,便是收了他全部的家产,谁又能奈我何?”

林墨玦起先还怕薛蝌不自在,谁知薛蝌却全然不以身份为耻,他是天生的商人,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别说如今的世道他的身份不得科举,便是真的让他去科举出仕,他也是不愿意的,他享受商场如战场的那般尔虞我诈的感觉。

夏清莲想了想,还是让人去喊了夏凝珏过来。夏凝珏和单晟瑞前世是父母之命的婚约,两人之间却是没有什么感情的,后来退了婚,反倒还有了几分交情。

林海回府便看到黛玉红扑扑的脸蛋,给他端上药膳来,拿期待的眼神看着他。

夏清莲便叫她晚间喊了夏安瑜一起过来用饭,夏凝珏应了下来。

夏清莲端起粥碗喝了一勺粥,笑道:“墨玦那边却不必担心,虽说年纪小着,可还真没谁能占了便宜去。再说了,墨玦如今毕竟还小,那些丫鬟便是有什么心思,如今也使不上力来,趁着现在慢慢看着,留些个妥帖的下来,将来才不致出些什么事情。”林墨玦身边的四个大丫鬟,除了原来的雪鸳,其余三人都是府外买来签了死契的。林墨玦是林家的独子,身边的丫鬟难免会打他的主意,若是家生子,家里关系盘根错节,反倒难以处理,倒不如是签了死契的丫鬟,若有不妥,也好打。三个丫鬟的名字分别取做雪鸯、沐秋、泠秋。沐秋却已经不是最初买来的那个了,原先买来的那个丫鬟看着一脸憨厚模样,却是事事争先,总是挤兑别的丫鬟,甚至涂脂抹粉地背着人骗林墨玦闻她身上的香气,林墨玦却不是无知孩童,立时便回了夏清莲将之打了出去。

夏清莲羞涩一笑,低下头去。反正她是新娘子,有此种反应也属正常。

贾母对王夫人道:“下个月就是福夫人三十的整寿了,福家想必会大办,你备下厚礼,和老大家的一同去贺寿……把迎春和探春都带上。”

王熙凤嗤笑一声,道:“要不我说老祖宗精明呢,若是林妹妹和宝兄弟一处长大,将来选秀之前,和林姑父说好,到太后面前求个恩典,可不就能自行聘嫁了?”

但林墨玦看黛玉眼中透露出了些担忧和犹豫,便觉得有些不妙,眼珠子一转,打断贾琏的话道:“琏二哥,外祖母病得重不重?二表哥和三位姐姐呢?他们难道都不在外祖母身边侍疾不成?待我写信骂他们去!”

毕竟,她实在不算是个好的娶妻对象:家无恒产、拖带着一双侄儿侄女、年纪偏大,除了一身极好的医术,还真的很不符合这古代人择妻的标准。

林管家蓦地想起今儿回家去,自己媳妇谢嬷嬷所说的话,心中突地一动,对林海道:“老爷,可还记得那苏州的夏姑娘?”

信送出去了,却没有那么快有回音。林墨玦仍是过着那种和贾宝玉围追堵截的日子。

贾环如何,林墨玦确实也想过办法帮助他,有一次便在贾母面前提到了贾环,贾母因此便招了贾环前来说话。贾环彼时也不过四岁稚童,还不曾养成后来那般多的恶习,只因平日不见贾母,表现得有些怯懦罢了。贾母虽不见得有多喜爱于他,倒也没什么厌恶,及至后来见了赵姨娘,赵姨娘不知讨好贾母,竟是三句不离两句地说他们母子受到苛待,说贾环受到的待遇不如这个不如那个的,使得贾母顿时沉了脸,其后,也不曾再提起见贾环。

不过这次的事情,却是在苏州生的,而且闹得还很大,所以夏清莲还是听说了的。

贾母走时,又对宝玉骂道:“枉你虚长几岁,竟还不如你弟弟懂事,今儿早些去睡,明日早些起来到我那里,继续抄经,是得好好磨磨你那性子。”

自此,黛玉对贾宝玉就更是淡了三分,成日里和林墨玦的相处时间更多一些。

又听得贾宝玉接着说:“只是我却不曾觉得林弟弟面善,反倒是林妹妹……”

行得半日,终于到了荣国府的门前。不出意料地,姐弟俩走的仍是角门。林墨玦倒并不太放在心上,本来嘛,他们姐弟两个,一个五岁、一个三岁,让走角门也说得过去,只是和后来薛家进府时,王夫人带了众人开中门迎接一比较,才显出薄待来。

夏清莲有些不相信地道:“林大人难道真的就那么相信蒋姨娘竟会一点怨恨也没有?”

正当蒋姨娘筹谋的时候,她身边的另一个大丫鬟翠绦匆匆从外面而来,行完礼便凑到蒋姨娘的耳边说了几句话。

林海又问:“什么时候的事?”

这时,高姨娘常看的那个邹大夫被请来了。

林墨玦醒来,看见夏清莲,弱弱地叫了声:“夏姑姑……”说着,眼睛又要无力地闭上睡去。

“那说明夏盈盈会算计。”

麻嬷嬷一时气愤,便一狠心,狠掐了赖氏一把,拖了便走,边骂道:“你如今还能仗着什么身份撒泼?若那夏家姑娘去衙门告老爷,你便只能去做那奴仆的活计,如何还有我们伺候着?”

这时跟在男孩身后的一个小厮也凑了上来:“少爷,看他们的模样,绝对打不过黑虎的,黑虎想必真不是他们杀的。”

“哦。”小丫——如今被夏凝珏改名叫小虎——闷闷地应了声,又看了看对面的两人,有些害怕,想搭话却又不敢,只看了看已经靠着墙闭目养神的夏凝珏,扁扁嘴,缩回夏凝珏的身边,也学着夏凝珏睡了起来。

果真,刁二渐渐觉得满意了些,也打她打得少了,虽仍不让她吃饱,水却是让喝够了的。

此时黛玉乖乖地坐在夏清莲的怀里,由着夏清莲用银叉子给她喂一些切成小块的苹果,轻轻地嚼着,显示出良好的教养。

曲桓招来心腹的通判严华,如此如此商议一番,计定,严华自去安排。

“这林家,不愧是五世列侯之家,便是随随便便送出一件礼物来,也是不凡的。”姓麻的嬷嬷是赖氏身边得力的,贪婪的性子和赖氏如出一辙,今日和梓兰一同去收那礼物,那珍稀的药材、精美的金银饰,麻嬷嬷一见之下便险些走不动脚,恨不得统统搬到自己家去。幸好她还有几分理智在,知晓赖氏的为人最喜占人便宜,却是绝不肯饶那些占了她便宜的人,便只和古嬷嬷和6嬷嬷各贪下几个簪子镯子,其它的却都收拾好了,准备回去献给赖氏,麻嬷嬷自认在赖氏面前有几分颜面,赖氏见了这许多好东西,一时高兴,说不得还会再赏她两件。

夏清莲抱着夏老夫人柔声安慰,手指在几个穴位上轻揉慢捻,防止夏老夫人闭过气去。

冯嬷嬷也让她在夏老夫人房里呆着,没有多余的人手保护她和夏安瑜,便让众人都呆在一处。只吩咐众人,等老夫人醒了,便说她带夏凝珏出门了,不要告知实情,免得老夫人担心。

黑木耳被牵到院子里,梓依等几个丫鬟看了都有些不敢靠近,只梓兰有些兴致勃勃,拿肉骨头引逗它,黑木耳拿眼角瞄了她一眼,完全不理睬。

大表嫂走的比三表嫂慢了一些,低声匆匆地道:“这门亲事,是三弟跟母亲说了,母亲主动去找的同知夫人,三弟和那张凡有些交情。”说完,丢下意味深长的一眼,匆匆跟了出去。

听了夏清莲的话,夏老夫人顿时有些不喜。

所以李大奶奶并不曾和林夫人提起林靖的心思,反说要先探一探夏家的口风,若夏家不愿意,真上门提亲被拒,那就失了面子了。

可若她不能将林靖的念想彻底熄灭了,林靖跳过她直接找了江氏,事情若不成还好,若成了,林靖必然疑她起了妒忌之心,那不仅她会失了自己一贯在丈夫心中善解人意的立场,以后行事怕也容易露了行藏。

有那子嗣艰难的,便腆着脸找上了杜管家,想让杜管家帮忙说项,让夏清莲给把下脉,随便开个方子。

所以两人除了医术高明之外,其它方面的能力都比较差强人意。所以大多数穿越女都会的制肥皂、造香水、做玻璃、推水泥,她们统统不会;卖食谱、歌谱,清朝已经有了满汉全席,她们所知的食谱并不一定迎合这个时代的人的口味,再说也卖不了几两银钱,而药膳方子,两人都是决计不肯卖的。至于卖歌谱,那就更不要想了,歌谱这东西,要卖只有卖到青楼画舫,可那地方真不是她们两个姑娘家能够沾惹的,而且除了肯定没有清朝市场的周杰伦和潘玮柏等,孟丽君、龙飘飘之类也不一定能入得了清朝人的耳啊,最重要的一点是,她们连五线谱都不会,何况古曲……

希波拉底誓言,在现代医学的展中,或许有些已经不合时宜,但它的精神,其实还是应该被白衣工作者们遵从的,只可惜太多的人会背诵,也理解,却屈从于金钱或其他,而不能遵从。

“可不是。我婆娘到夏大夫家吃过酒,是夏老妇人寿辰,见过这夏家大姑娘。说最是个软弱温顺的,由得那个姨娘在面前摆出一幅副当家太太的谱,倒是那二姑娘,有几分英气,还能压得住那姨娘几分。”

林海道:“有人受了重伤,随行的太医已是束手无策。”林海急得团团转,那可是和亲王世子,未来的和硕亲王,不过第一次出来办差,若是在他手里出了事,他们这一家老小,怕是都要不得好死的了。所以他才会顾不得夏清莲身怀六甲,忙忙地跑来,希望可以找得一线生机。

太医?夏清莲和夏凝珏对视一眼,顿时知晓此事非同小可,伤者的身份必定极为贵重。

夏清莲道:“我去看看。”

夏凝珏忙按住她,道:“姑姑,你如今快要临盆,绝不可大意,还是我去吧,论外伤的话,我比你更擅长些。”

夏清莲看了看她,道:“也罢。”

夏凝珏叫来身边的大丫鬟红袖让她去拿她放在卧室柜子里的铁皮箱子。

林海犹豫道:“夫人,这……”

夏清莲道:“我如今行动不便,便是过去了,大概也施展不开,而且若仅是外伤,凝珏确实比我擅长一些。”

林海道:“可是,这伤者是成年男子……”

“姑父如今还有别的办法么?”夏凝珏清泠泠的眼神看着林海,若非实在没有办法,他根本也不会想到来问过夏清莲,不过是死马当做活马医罢了。

林海又看了夏清莲一眼,这是她的侄女儿,最终还是该由她同意才行。

夏清莲点了点头,林海忙叫人带了夏凝珏往外院而去。

夏清莲拉住夏凝珏,扯了帕子蒙住了她的脸,叹道:“聊胜于无吧。”

夏凝珏匆匆走了,夏清莲在身后看着她的背影,叹息一声。她依然记得,那日夏凝珏托薛蝌找人打的那套手术刀刚送到的时候,夏凝珏拿着把玩时,那眷恋深邃的眼神。西医,主攻方向还是外科,可如今的医疗条件,没有办法进行大的手术,最多不过处理些外伤。可如今的世道,女人们大多处于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境况,会受伤的,绝大多数是男人,夏凝珏却偏偏是个女子。

夏凝珏如今已有十四,在这年代,已是可以论及婚嫁的年纪了,只是,以她那般的性子,这个男权至上的社会,又有谁能够包容得了她?

夏清莲叹息一声,说不得,也只能如夏凝珏自己所言,保她一世不嫁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