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清莲端起粥碗喝了一勺粥,笑道:“墨玦那边却不必担心,虽说年纪小着,可还真没谁能占了便宜去。再说了,墨玦如今毕竟还小,那些丫鬟便是有什么心思,如今也使不上力来,趁着现在慢慢看着,留些个妥帖的下来,将来才不致出些什么事情。”林墨玦身边的四个大丫鬟,除了原来的雪鸳,其余三人都是府外买来签了死契的。林墨玦是林家的独子,身边的丫鬟难免会打他的主意,若是家生子,家里关系盘根错节,反倒难以处理,倒不如是签了死契的丫鬟,若有不妥,也好打。三个丫鬟的名字分别取做雪鸯、沐秋、泠秋。沐秋却已经不是最初买来的那个了,原先买来的那个丫鬟看着一脸憨厚模样,却是事事争先,总是挤兑别的丫鬟,甚至涂脂抹粉地背着人骗林墨玦闻她身上的香气,林墨玦却不是无知孩童,立时便回了夏清莲将之打了出去。

这些官家太太们哪个不是人精,虽说和夏清莲不相识,吉祥话却也是不重样的,倒也不至于冷场。只是因为夏家家世不显,夏清莲又是继室的身份,虽说不至于觉得轻视,但也说不上看重。说着话,倒更多是冲着王熙凤而去。在她们眼中,王熙凤是国公府的嫡孙媳妇,将来的当家夫人,虽说江南离着京城远些,但指不定自家的老爷将来会到京城任职呢?说些子好话又不费什么,何不结个善缘?

贾母对王夫人道:“下个月就是福夫人三十的整寿了,福家想必会大办,你备下厚礼,和老大家的一同去贺寿……把迎春和探春都带上。”

贾琏顿时觉得无趣,打平儿出去,摊在炕上,对王熙凤道:“我好歹出门数十日,回来竟没得人关心一句,还要安慰那个宝贝蛋,哼。”

但林墨玦看黛玉眼中透露出了些担忧和犹豫,便觉得有些不妙,眼珠子一转,打断贾琏的话道:“琏二哥,外祖母病得重不重?二表哥和三位姐姐呢?他们难道都不在外祖母身边侍疾不成?待我写信骂他们去!”

子归想得妥当了,便对夏清莲和夏凝珏将她的想法一一道出。

林管家蓦地想起今儿回家去,自己媳妇谢嬷嬷所说的话,心中突地一动,对林海道:“老爷,可还记得那苏州的夏姑娘?”

这次,林墨玦所写的信,更是费了一番心思,毕竟要打动爹爹将他们接回去。

贾环如何,林墨玦确实也想过办法帮助他,有一次便在贾母面前提到了贾环,贾母因此便招了贾环前来说话。贾环彼时也不过四岁稚童,还不曾养成后来那般多的恶习,只因平日不见贾母,表现得有些怯懦罢了。贾母虽不见得有多喜爱于他,倒也没什么厌恶,及至后来见了赵姨娘,赵姨娘不知讨好贾母,竟是三句不离两句地说他们母子受到苛待,说贾环受到的待遇不如这个不如那个的,使得贾母顿时沉了脸,其后,也不曾再提起见贾环。

林墨玦把信丢开,知道那两人真正想说的话,并不在这封信上,抱起一起送来的书籍,又开始了计算密码的日子。

贾母走时,又对宝玉骂道:“枉你虚长几岁,竟还不如你弟弟懂事,今儿早些去睡,明日早些起来到我那里,继续抄经,是得好好磨磨你那性子。”

“有老祖宗和太太们呢。”贾宝玉理所当然地道。

又听得贾宝玉接着说:“只是我却不曾觉得林弟弟面善,反倒是林妹妹……”

黛玉自是步步留心,时时在意,不肯轻易多说一句话,多行一步路,惟恐被人耻笑了去。林墨玦却对这古代原汁原味原生态的景色极是好奇,及至轿子进了城,他还偷偷掀起帘子来向外张望,果然是和书上所描述的一般。

夏清莲有些不相信地道:“林大人难道真的就那么相信蒋姨娘竟会一点怨恨也没有?”

蒋姨娘定定地看了她一会,才笑道:“起来吧,看你吓得那个模样,我不过说说而已。”

林海又问:“什么时候的事?”

说着,夏清莲便略过惴惴不安的高姨娘,又搭上了蒋姨娘的手腕。

林墨玦醒来,看见夏清莲,弱弱地叫了声:“夏姑姑……”说着,眼睛又要无力地闭上睡去。

夏凝珏也放下手中的绣活,回忆道:“我以前不知听谁说过,说夏雨荷是屈从于皇权不得已才和乾隆生了那一段露水姻缘的,具体的意思好像是说夏雨荷原本是不愿意的,但知道对方是皇帝后,不得已才屈从了,再后来就是为了给自己找一个信念支撑,便只好坚持那是真爱来着。”

麻嬷嬷一时气愤,便一狠心,狠掐了赖氏一把,拖了便走,边骂道:“你如今还能仗着什么身份撒泼?若那夏家姑娘去衙门告老爷,你便只能去做那奴仆的活计,如何还有我们伺候着?”

为的不过是个十岁左右的孩子,穿着极是富贵,长得有些胖,脸上的表情有些蛮横霸道。身后跟着的四人,却都是小厮长随的装扮,均是巴结讨好的模样。

“哦。”小丫——如今被夏凝珏改名叫小虎——闷闷地应了声,又看了看对面的两人,有些害怕,想搭话却又不敢,只看了看已经靠着墙闭目养神的夏凝珏,扁扁嘴,缩回夏凝珏的身边,也学着夏凝珏睡了起来。

大丫看见他走开了,才低下头,脸上的表情平复了下来,只剩冷静。

此时黛玉乖乖地坐在夏清莲的怀里,由着夏清莲用银叉子给她喂一些切成小块的苹果,轻轻地嚼着,显示出良好的教养。

林海拱手道:“如此便有劳瑞祥兄了。”

“这林家,不愧是五世列侯之家,便是随随便便送出一件礼物来,也是不凡的。”姓麻的嬷嬷是赖氏身边得力的,贪婪的性子和赖氏如出一辙,今日和梓兰一同去收那礼物,那珍稀的药材、精美的金银饰,麻嬷嬷一见之下便险些走不动脚,恨不得统统搬到自己家去。幸好她还有几分理智在,知晓赖氏的为人最喜占人便宜,却是绝不肯饶那些占了她便宜的人,便只和古嬷嬷和6嬷嬷各贪下几个簪子镯子,其它的却都收拾好了,准备回去献给赖氏,麻嬷嬷自认在赖氏面前有几分颜面,赖氏见了这许多好东西,一时高兴,说不得还会再赏她两件。

夏清莲被惊动了,忙抱着夏安瑜安慰,却引起了夏老夫人的怀疑。

冯嬷嬷也让她在夏老夫人房里呆着,没有多余的人手保护她和夏安瑜,便让众人都呆在一处。只吩咐众人,等老夫人醒了,便说她带夏凝珏出门了,不要告知实情,免得老夫人担心。

但现在的情况,安全第一,一个黑木耳守不住前后两扇门,便只能让它呆在院子里面,反正他们家宅子小,一家人都住在一个院子里。

大表嫂走的比三表嫂慢了一些,低声匆匆地道:“这门亲事,是三弟跟母亲说了,母亲主动去找的同知夫人,三弟和那张凡有些交情。”说完,丢下意味深长的一眼,匆匆跟了出去。

但是,夏清莲却不能当场作,舅母对她们家的刻薄,她和夏凝珏一直都是瞒着夏老夫人的,为的就是不想让夏老夫人伤心,丈夫早亡的她,已将娘家看做唯一的倚靠,若是知道了舅舅舅母的行事,对于她的打击将是极大的。

所以李大奶奶并不曾和林夫人提起林靖的心思,反说要先探一探夏家的口风,若夏家不愿意,真上门提亲被拒,那就失了面子了。

而且侧妻不同于妾室,没那么好打。她费了那么多的心力才保住自己在林府的地位,如今又有了嫡子,正是要开始清除隐患的时候,可狼还未曾驱除,又怎会愿意引虎进门?

有那子嗣艰难的,便腆着脸找上了杜管家,想让杜管家帮忙说项,让夏清莲给把下脉,随便开个方子。

夏凝珏前世的母亲是催眠大师,她自小也跟着母亲学习,但很少用到。在这古代,更是不敢随便拿出来试,这个年代的人可不能领会催眠术的奥妙,反而会觉得那是一种控制、窥伺人心的妖术。真要到了那种时候,夏凝珏就算跳进了黄河也是洗不清的。

希波拉底誓言,在现代医学的展中,或许有些已经不合时宜,但它的精神,其实还是应该被白衣工作者们遵从的,只可惜太多的人会背诵,也理解,却屈从于金钱或其他,而不能遵从。

“那怎么后来就敢软禁丈母娘、妻子儿女夺人家产的?”

夏清莲疑惑地看着他,见他严肃的表情,问道:“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和我说?”

林海让夏清莲在他身边坐下,沉吟了下才问:“你实话告诉我,我的身体是否不易再有子嗣了?”

“为什么这么问?”

“若不是我的问题,如何你至今仍未有孕?”林海对于夏清莲的医术,是从苏州时就了解的。有好事者称她为“送子娘娘”的话,他也是听说过的,所以他不认为夏清莲无法调理好她的身体,他这半年多来又是一直宿在她房里的。

夏清莲一愣,道:“你想要……孩子吗?”

林海听得她的话头,问道:“难道你以为我不想要,所以才……”

夏清莲没有说话,她一直做避孕措施的缘由,一来是她还不确定是否要和一个没有感情的人生下孩子,二来她也怕有了自己的孩子后,反而引起林海的猜忌和黛玉的不安。

林海却有些动容了,一个女人在一个家里面安身立命的根本,就是孩子,可夏清莲却能够为了他的想法,决定不要孩子;而且这半年多来,他冷眼看着,夏清莲对于黛玉和墨玦,却绝对是放在第一位的,便是他也要靠后的,他有理由相信,即便她有了孩子,也不会对林墨玦和黛玉产生不利的影响。而且,林家几代人丁不旺,便是他自己,独自一人在官场,没有族人兄弟的帮衬,着实有些艰难,他也希望林墨玦将来能有兄弟扶持,可以轻松一些。

林海握住夏清莲的手,问道:“你,想要孩子吗?”

夏清莲抬头看着林海的眼睛,想了许久,才缓缓点了点头,道:“是的,我想要一个孩子。”是的,她想要一个孩子,无关乎她在林家的地位,只是单纯地想要一个属于自己的孩子,一个可以让她真正属于这个世界的孩子。

林海看着她认真的表情,心中一动,倾身吻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