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骁顿时语塞,正想着该如何应答,耳边却响起一阵板车在地面推动的咕噜声,姚珂媛也是听到了,两人不约而同地朝着声音的来源望去,小巷的转角处,孔玉梅正推着她的那辆板车慢慢地走过来。

哪知,娘还是摇着头,仔细地摸着那是几个大洋,用袖子擦了擦眼角,再抬头时,只是满脸的微笑,伸手抚上她的脸蛋,怜惜地道:“珂媛,娘知道你孝顺,心疼娘。可是,眼下娘的身子骨还硬朗着,怎么也是不舍得这个与你爹走街串巷地干了大半辈子的活就这么舍弃了,就让娘再多干几年吧,等娘哪天不想干了,到那时候,你就是拿根鞭子在身后赶我,我也是不去了的!”

在他的印象中,戏子就是如二娘唐丝影一般,长得一双狐狸眼,妖媚而风骚,专门勾搭男人的狐狸精,哪如眼前的女子般的冰清玉洁,就好像是刚出水的芙蓉,盈盈欲滴,那恬静的脸庞,就好像这满园的梅花,如银雕玉琢,冰肌玉骨,是那么的清丽超然、那么的清雅脱俗,使人瞬间便为之眷恋痴迷,此时,脑海中忽地忆起一句诗来“此女只应天上有,不知为谁落人间”!

老天是这么的不公平,自己练了这么多年,还是没能唱出来,倒是让她给赶了先。

陶?琳摇摇头,叹了口气:“没有,东西很好,娘只是没有胃口而已!”

只听宇文淮继续说道:“骁儿,你回国来也是有些时日了,听晃儿说你还没有去过军营。这几日都在忙些什么呢?”

第二天,京城的各大报纸都刊登了头天晚上国泰大戏院宛若横空出世的青衣姚珂媛的特大新闻,一时间,京城的街头巷尾人们讨论的都是戏子姚珂媛,她那美艳绝伦的京戏唱腔倾倒了众人,人们都在好奇,那是怎样的一个戏子,能把个千古玉堂春演的如此入木三分?

母亲来到二姨身边,道:“玉芬,时辰也不早了,现在珂媛也已经回来了,你就去歇着吧!”说着,转身弯下了腰,半蹲在了孔玉芬面前。

可是,作为师姐的自己与她一比,实在是只能算是沧海一粟了,今后,还要她赏自己一碗她和剩下的粥?想着,声音也是不由得冷了几分,抽回被她握着的手:“那样的日子我可不敢指望。只要你日后不要忘了我这个师姐我就心满意足了!”

蔡胜哲被堵的一愣,一时说不出话来,正待辩解,身后的薛瑞涛已经开口说道:“依我看哪,不是蔡兄醉翁之意不在酒,而是你宇文兄不方便吧?”

姚珂媛心内明白这两个大洋不会是如师父所言的那样,只怕回事师父从自己的饷银里拿出来给她的,到时候,也不会入他所言的那样扣回去。

不待赵德海回答,站在人群后方的钱老板拍开了众人,挤到姚珂媛身前,掐媚道:“哪里!哪里!姚小姐,哦,不,依我看哪,赶明儿个,咱们大家伙的改称您姚老板了!今晚您的表现,”说着,伸出右手的拇指朝着姚珂媛一比划,“姚老板,您可真是让钱某开了眼界啊!您的唱腔,那怎是一个好字了得?接下来,可就有你的大好日子了!”

赵德海心里也是忐忑,但还是强装镇定,如今,已是别无他法了,遂坚定地点点头,道:“钱老板,请放心,我赵某人打包票。眼下,还烦请钱老板上去跟台下的一众人等先打声招呼才是!”

赵德海满脸的愧色,小心地望了眼钱老板,嗫嚅着道:“这个,钱老板,灵慧······她······”

“就是因为你是戏子,所以,哪怕你费尽心机地爬上了宇文淮的床继而生下了我,可是,那又怎么样?就是你的戏子身份,使你永远只能为妾,使我今生都抬不起头,被人耻笑终身。就是因为你是戏子,而我是戏子生的,所以,哪怕我是宇文淮的长子,却永远都只能活在宇文骁的光环下,宇文淮永远都不会拿正眼瞧我一眼,”说着,慢慢地蹲下身来,居高临下地用已然充血的眼睛俯视着唐丝影,“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你是那种人人唾弃的下贱戏子?你知不知道,我之所以有今日,全是拜你所赐,如果你不是戏子,那么,他宇文骁算个屁!他连给老子提鞋都不配!他还会有今日的风光?如果你不是戏子,窦乐融就会是我的!”言罢,宇文晃猛地俯身在唐丝影耳际处,大喝一声,“我的!你懂不懂?”

而坐在不远处的宇文晃在听到宇文淮的话的刹那,身子蓦地僵硬,端着酒杯的手却是越握越紧,仿佛就要把酒杯给捏碎。下一秒,眼里已然是一片的恨意,他望着面无表情的宇文骁,忽而嘴角扯出一抹冷笑。

晚膳的餐桌上,以督军宇文淮为首的宇文府邸大大的餐厅里,圆圆的餐桌上围了满满一桌子的人。就连已经出嫁的宇文四小姐宇文姝也带着夫婿和已然两岁大的儿子回府了。坐在自己的母亲也就是宇文淮的三姨太殷婉素的边上。

“娘!”听着娘的絮叨,想起那个自己并不是很熟却已然跟自己订婚,将要冠上自己姓氏的女孩子,心里一阵无力,更大的却是抵触,“我知道了,我会看着处理的!”

宇文骁伸手搂住母亲小小的身子,也是热泪盈眶,须臾,才扶正母亲的身子,掏出随身携带的手帕,小心翼翼的擦拭着她眼角的泪滴,唇间扯起一抹笑,哽咽着道:“娘,我回来了!”

宇文骁横了他一眼,那眼里是一片嗜血的萧杀之气:“怎么,听不懂我说的话?”

姚珂媛一愣,没想到他会问这个问题,点了点头,轻轻地“嗯”了一声,道:“我虽然喜欢梅花,可是梅林离我家太远,所以我很少会去,那日,那日只是一时兴起拉着师姐去瞧瞧而已!”

“那,往后,小姐可是会再去?”

姚珂媛摇了摇头,绞着手指,道:“不知道,可能不会吧!这段时间戏院很忙,我,怕是抽不出空了!”

宇文骁难掩失望地道:“如此说来,我宇文骁想再见小姐一面也是难的了?我今日前来,只是想邀小姐何日一起去赏梅花!”

姚珂媛的手一抖,心下顿时慌乱了,没想到他会说的如此直白,只道:“珂媛只是一介戏子,实在不牢公子如此挂心的!往后的日子里,如果没有特殊情况,珂媛每晚必会在国泰大戏院挂牌演出的,公子自可来捧珂媛的场!如此,珂媛便会感激不尽!”

自姚珂媛家出来,已是接近晌午了,宇文骁蹬着自行车,心情是无比的愉悦,眼前、脑海里全是刚刚她那娇羞无限,低眉顺眼,缓声细语的模样,心底忽地想起刚归国时母亲的话语:“你也二十五了,也该成家了!”

成家!这两个字,在他的心里,从没有一刻像此刻一般如此地令他神往。

还没到督军府,远远地,却见毕元奎在府邸门口不停地来回转悠,心下疑惑,毕元奎是知道自己今日的去处的。此刻他不在府里却在门口貌似心神不宁地踱着步,莫不是出了什么事?

毕元奎听见一阵自行车的响声,心下一喜,转过身来,见宇文骁终于回来了,顿时松了一口气,跑上前来,在他还没下地时就伸手扶住了车身,急声道:“二公子,你可算回来了!我都急死了!”

“我都不急,你急什么?”宇文骁慢悠悠地下车,也不管毕元奎是否会扶好车子,心情大好地往府内走去。

毕元奎忙把自行车塞给一旁静立的侍卫,追上一步,道:“你不急?是,我知道您老是人逢喜事精神爽,想必此番出动可算见着了姚小姐。可是,二公子,”毕元奎大跨几步上前,一把拖住了他的手臂,不无焦急地道,“窦小姐一早就来了!此刻正在太太房里陪着太太聊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