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正认真吃着餐点的儿子,陶?琳只觉得手里的馒头其硬无比,难以下咽,遂放下筷子,专注地望着对面的儿子。

宇文淮“嗯”了一声,把烟放在了烟灰缸上面,道:“骁儿,你来得正好,我跟你大哥刚好聊到你!”

“娘,我今晚登台了,而且还是满堂彩!这两个大洋是师父背着众师姐妹独独给我的赏银!”

“珂媛,你可算是回来了,再不回来,我和你娘真的要急疯了!”

安寻菲转头的瞬间,见她美艳的嘴角挂着如此的微笑,心下一抖,这样的笑容,若是被旁的男子看了去,会是怎样的摄人心魄?同门师姐妹这么多年,身边的这位比她只小了一岁的师妹平时总是那样地安静,只有在学戏的时候眼里才会有耀眼的亮光在闪烁,那种渴求的眼神,配上她那乌黑的大眼,在整个戏院里,是一道怎样美丽的风景?

蔡胜哲见此,忙向薛瑞涛递了个眼色,追上了宇文骁,急道:“我说宇文兄,干嘛这般急着走?不是说了要见识见识刚刚的那个戏子吗?”

姚珂媛拿着有点烫手的两个大洋,眼里迅速地积起了雾气,伸手抓过师父的手,把两个大洋又还给了他,道:“师父,我怎能拿您的钱呢!我有的!”

姚珂媛身子绵软地又师父搀着坐在了旁边的椅子上,众人一见,她的额上还有些许细密的汗珠渗出来。

赵德海一见她,才猛地想起了另一件事:“寻菲,我差点忘了,你这本来是演沈洪的,眼下,珂媛顶替灵慧出演玉堂春,那么,王金龙这个角儿就由你来演。”

钱老板喜笑颜开地进了来,望着赵德海:“哎呀赵班主,我这戏院可是得多谢您啊,你看,自从您来了之后,戏院的生意是一天比一天红火啊。特别是阮老板,你看,今天的牌子一挂出,戏票上午就差不多卖完了,现在啊,外面卖的可都是今晚的加演票!”

“是的,你是我娘!是我亲生的娘!”宇文晃却猛地跨上来,伸手抓住唐丝影的双肩,猛烈地摇晃着,“可是,身为我娘的你,为什么就是戏子?”

宇文骁在开始的一圈敬酒里本就是喝的最多的,再加上母亲的不断眼神示意,也就不再喝了,倒是宇文淮,喝到最后的时候,却是由几位侍官架着离开餐厅的。离开前,不忘醉眼朦胧地望着宇文骁的方向,断续地道:“骁儿,为父······今天高兴,你·····回来·····就好·····,窦承志那边·····我也就······好交代了,等明天·····有空,你·····来我·····书房·····,我们好····好地聊聊迎娶·····之事!”说完,人已经瘫软下去,两旁的侍官忙伸手架住,拖着他慢慢地挪出了餐厅。

“但愿吧!”陶?琳轻叹一声,闭上双眼,“乐融现在看来无论是身家还是相貌确实是不错的了。至于人品,那真的是一个无法捉摸的东西。都说人心隔肚皮,能知书达理固然是很好,现在,只能是希望她的心也一如她的相貌一样,是漂亮的,温存的。那样,以后骁儿娶她过门,也不至于会有什么苦处。至于骁儿所说的心心相印,”陶?琳睁眼,又是一叹,“这个东西,实在是太虚无缥缈了,都说日久能生情,以后他们相处久了,不一定也能情笃也说不准。”

陶?琳闻言,像是猛地回过神来,也是说道:“是啊,骁儿,你跟乐融订婚十来年,她等了你六年。人家可是也快二十了,可不能再耽误了人家。你窦伯父都暗示明示了好几次了,去年有一次来咱家的时候差点就跟你爹翻脸了!”

陶?琳激动地坐立难安,手绢捏在手里都是哆哆嗦嗦的,心情居然紧张的难以附加!

“毕副官你听着,在姚珂媛未现身之前,你每隔半刻钟给我杀一个,直到她现身为止。”说完,又是仰头长笑,道:“姚珂媛,你可以不出来,那么就让这些个贼尼一个一个地为你陪葬吧!”

由于离得不甚远,姚珂媛看的甚是清楚。那个男子一身的白色西洋服,剑眉凤目,鼻正唇薄,最明显的是他的下巴中间竖着一道醒目的沟渠,这,大概就是平常戏词里常唱到的美人沟吧!姚珂媛心想,只是长在了一个男子身上,未免有点妖孽。

这男子的目光清澈无比,那里面清纯得不含一丝杂念、俗气,温柔得似乎能包容一切,就像是阳光下漾着微波的幽深湖水,令人忍不住地就浸于其中,此刻正微笑地望着她。

安寻菲也几乎是同时回身,在见到男子的刹那,愣神得有点转不过弯来,如此的美男子,在戏词里,在戏台上,是她经常扮演的角色,像眼前活生生的,真真是从未见过,心下想着,戏文里的潘安大抵也不过如此吧?

而那男子在姚珂媛转身的瞬间亦是有点愣神,仿若不相信自己的眼睛般,使劲地眨了几下。

姚珂媛被他那近乎于可爱的动作逗得轻笑出声,而那男子却是惊喜不已,脱口说道:“是你!”

姚珂媛一愣:“公子,你认识我?”

那男子点点头,上前几步:“是的,前几天在国泰大戏院门口我见过你!”

姚珂媛了悟,原来是自己的一个戏迷啊!当下便不再出声了。

宇文骁望着眼前这个美丽的女子,心里雀跃不已,没想到会在这片梅林里遇见那日惊鸿一瞥的女子,自那日戏院回来之后,自己便没有再去过,倒不是不想去,而是被蔡胜哲他们拉着一个一个娱乐场所地走,委实是没有时间,倒是她的一颦一笑会时时地浮现于眼前。

刚刚一进得梅林,远远低就听到了梅林深处的喧闹声,心下微诧,这片梅林,很少会有人进来。

循声寻来,才见两女子在寒梅盛开的枝头下细细地漫步,耳里听闻着那绿衣女子对梅花的赞美,那独到的见解,在引起他心里共鸣的同时,也是微觉疑惑,那是怎样的一个女子,才能说出对梅花如此高深的见解和感慨!

当下便仿若遇见了知音般,忍不住就出声说道:“说得好!姑娘好深的见解!”

只是实在是没有想到,这个姑娘,就是那晚戏院门口那瞥了一眼便印在脑海的那个女子,怎能不叫他欣喜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