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卫头领能秉持职责和操守,不代表旁人便不会嫉妒黎落在昭王处得到的非凡待遇。因此,他便只得强令众人回位执勤,免得被那个来意不明的后勤兵拿去当茶余饭后的谈资,岂不祸从口出。

夏季蚊蝇甚多,营帐之内自然也有趁虚而入的,黎落的耳边环绕着几只嗡嗡作响的小虫,使得睡不安宁的她皱了皱眉头。

呵?贪污受贿尚且不遮掩,又怎会在乎小小规章,辅机混迹官场多年,睚眦必报的心狠手辣。许是你大哥有何处得罪了辅机老儿,才使得他故意戏耍你全家

怎不回答?

谁料,那侍卫头领一瞧见来人是黎落,便黑着一张脸请她进去,该是昭王提前同他知会过。

黎落恬淡一笑,走到壮汉的身前上下端详,其实那壮汉浑身唯一的看点——仅剩下因为好吃懒做而留下的一团团堆积的肥肉,特别是那壮汉的肚囊,简直惨不忍睹,强套进去的铠甲被撑得变了形状,好似下一秒就要爆裂开来。

我皮糙肉厚,经得起折腾罢了。

难道我方才所言有破绽?好像并无可疑之处啊——黎落还在心底揣测着昭王的眼神意欲为何,一颗强装镇静的心也随之忽上忽下。

噗咳咳!

齐胜大大咧咧一笑,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摇头说道:

黎落此时哪里还顾得上昭王乃一国殿下,更加忽略了彼人拿走了她的香囊,只是不耐烦的连连朝昭王作出撵人的手势,似乎是嫌弃昭王太过拖拖拉拉,反倒害她不能早些回营调理。

黎落闻言在心底答好,气若游丝的她很感谢齐胜能如此细心的体谅自己。齐胜未曾听到黎落的回答,反而更加不安,这才觉不妥,又补充了一句道:

屋漏偏逢连阴雨——只见方右尉和昭王同宋将军商讨了几句后,竟慢慢走下石阶,行至军队前方,一左一右进入队伍的间隙中,不再远程扫视,反变成近距离观察。

这就对了——多吃些,也好积蓄些体力,以待厚积薄,不让上头那些个耀武扬威之人小瞧喽!

待我讲完,你也许不会想同我深交

齐大哥,你先回去罢,我不饿。

昭王对黎落的排斥行为哭笑不得,且极其留恋黎落软软糯糯的身子倚在他肩头的那种舒坦。于是他不怀好意的笑着,口中说出的话让黎落想要杀人灭口:

黎落舌头打结之际,昭王像耳听般精明又犀利,陡然朝黎落望过来,吓得黎落一颗忐忑不安的心骤然一紧。待黎落改了口,昭王又朝黎落投去别有深意的一瞥,直盯的黎落心里毛——

昭王则没有那小兵理所当然的神色,而是将头转到了一边,佯装巡视营地,对于齐胜的怨念视而不见

那小兵并非听不懂昭王的暗示,而是如何都不肯卖这个好给黎落。他一心觉得黎落提出这样的要求是裸的讽刺自己,更是在像自己炫耀。所以:即便昭王在场,那小兵也不甘被辱。

昨日贤弟于后溪戏水,同我有过一面之缘,可记得?

黎落闻言抬眸直视齐胜,虽然她矮了齐胜整整一头,可她眼底的坚毅和执着却叫齐胜不敢轻视。

此语一出,众人又开始窃窃私语,刘参将身心疲乏,懒得再训斥,便草草吩咐解散,众人方才退场。

站在方右尉身后的刘参将深感宽慰,更感谢方右尉替骁勇军辩白,他凝着方右尉的后脑勺神色敬重,坠入了自己曾经险象环生的回忆。

黎落装作不知所措的样子,懊丧的看向已经穿戴完毕的众人:

黎落哼唱的曲调悠扬又清婉,时有低沉时有豪迈,竟将一曲简单的乐歌演绎的格外悦耳动听。

那小哥手中的长枪,确切说来应是长棍——只因那枪头不知何时与枪身脱离开来,孤零零躺在泥地里,显得讽刺又可笑。

斜眼瞅着黎落那畏畏尾的模样,小将不耐烦的别过头:

因为还能为黎家所用,姜慧不许我嫁人,彼时我未曾多想,就觉着和婆婆安安稳稳度过一世,也算美满。可征兵诏令一出,我便被她们毫不眷恋的推了出去,婆婆因为不想拖累我,竟选择了自缢。

嫪菁菁瞥了眼黎晟身后的姜慧和黎耀荣,远观她二人俱是目不交睫的望着自己的独子来诱骗自己,眼中居然还有几分赞许和期冀。

亲家莫急,内人言语不当,但终究是为了夫妻俩和睦。况且菁菁和修文虽已成婚,说到底也不算深谙世事,还得我们为人父母的帮着操持不是?

待会子你就明白了,我需要你帮我做个见证。

因此——本该是泪洒当场的送别场景,却变作了声讨黎落的批斗画面。

菁菁是否身子不适,她今日到底还回不回黎家?哪有已出嫁的女子长期逗留于娘家的道理?

那日帮衬黎落的小青年遇到过黎落几次,觉黎落一日比一日憔悴和清减,整个人的状态也越古怪。小青年心里闷闷地,却再也帮不上忙。

小青年见黎耀荣等人面色各异,也懒得研究他们各自怀揣了何种心思,就又把精力搁在了黎落这厢。漫不经心的一瞥,小青年看到了那行血字。

姜慧面色狰狞的放出狠话,毒辣的眼神一点一滴侵蚀着黎落无力支撑的坚强。被这般要挟的黎落面上一怔,回视了姜慧许久,不出一丝声响。

倒是黎暮见眼生情,表现的热络而高兴:

摸不着头脑的黎晟怎知辅机为何笑,只能心有戚戚焉偷瞄着对方。

嫪升平闻言连连摆头,气得不愿解释,心中只叹黎晟真是朽木难雕,无救已矣。

嫪升平拧着眉头瞥了姜慧一眼,锐利的目光里有嫌恶之色,而后转过头面向众人不急不徐道:

姜慧哭天抢地不肯罢休,黎晟上前几步跪在姜慧身侧劝导,嫪菁菁亦放下自己的哀思来劝解她。

聒噪声窸窸窣窣传进黎耀荣耳中,心烦气闷的黎耀荣将白瓷碗抬起重击桌面,方才让众人噤声。

黎落汗颜垂眸,伸出食指比划噤声的手势,而后又压低了声线嗔责:

黎落拿出契约时,不知为何,黎耀荣脑中浮出一些无由来的恐惧,他难以相信芳龄不过十六的丫头,心思缜密如斯,简直可怖

没空,菁菁捎信邀我今日去嫪府作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