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夫人说着,从腕上褪下一只管镯,一拧分开,露出一截卷纸,倒出来递给节南,“这是你爹手迹,你自个儿瞧。”

堇燊见王泮林没再让他给谁搭手,便也不提,一直静立身后。

燕子姑娘悄抬眼,望着让火光衬得峻拔的那道和风身影,芳心又跳快起来。

这一点傲质,不论是君子明琅的王十二,还是冷云寒水的王九,都天生具备,十成十。

刘老爷刘夫人看到了节南,大概早知她会同行,神情十分自然。反倒是刘家那对宝兄妹,一见她就避之唯恐不及的嫌弃神色,让她装模做样收敛一下,挑了离这些人远的位置坐。

“掌柜放心,她在车里躲懒呢。”节南自然不会明说柒小柒和自己的关系,只道远方表亲,请陈掌柜捎带一路。

觉得世上没有比吃东西更吸引人的事,这是柒小柒。

杏花寨老大不恼,嘿嘿道了两声是,“大王岭上的人命官司,多犯在虎王寨手里,劫财要命,绝不手软。但也是奇,除了一些耸人听闻的传言,官府那边却没追究过,以至于投奔来不少亡命之徒,把这儿当了安乐窝。俺还听几个好兄弟说,从前互不来往的几个大寨如今常聚头,以虎王寨千眼蝎王之命马首是瞻,大有合并山头的势劲。”

驹马峰上有一寨,名曰杏花寨。

脚步声悉悉索索,渐远渐悄,然,节南眼眸冷敛,目光若双柄寒剑出芒。

水仙玉瓣金蕊,任一缕绿带点着水波,一圈圈轻漾。

“俪娘。”刘夫人心慈,但也不宠女儿上天,极注重教养,“难得说笑一回也还罢了,却不可背后论他人是非。”

走进桃坞巷,节南望着高台阶高门槛的某府大门,摇头自笑。

两人走上地面,再从后门静巷中穿出。

节南淡笑,“小山虽不知天马军究竟多厉害,只知若非赵大将军阵亡,第一大将轮不到夏长河,而赵大将军一败,我南颂拱手让出半壁江山,北燎更早被拔牙卸爪。然,你我不妨想想当初,大今不过关外一支小小牧族,有谁料得到今日他们能气吞山河,足以一并天下之强势?”

节南也笑,哼笑,“废话。”

他无法相信,“何人所载?”

节南心想,难得到前头来帮忙,一来就碰上晦气东西。但她也不自找晦气,闷声不吭低头擦她的货架。那个叫楚风的人也没说话,她只听刘云谦和陈掌柜你一言我一语,将柜上摆着的香全都说过了一遍。

“你笨啊。”节南回一句。

刘云谦呆呆望着节南消失在春金楼外那片彩灯中,自言自语道,“她真忘了么?”

这位女画师居然出了一头一手的汗,累至如此?燕娘不由好奇起她将自己画成了怎生模样,于是不肯走,“别忙,先让我瞧一瞧。”

再说春金楼。

“这个……”她脑子胡转,“……我弄错了,早上丢得是小红,你……你连偷我两只……鸡!”对,就这么说,横竖全县人都恨姓桑的!没人同情桑六娘!

而且,这位已经胖成满月的姑娘,一手捉着两根炸豆腐串,一手扒着仨糖葫芦,一口咸一口甜,吃得满嘴亮晶晶,一点不担心这么吃下去是否会爆。

商师爷帮节南打开园子的小门,目送她走远了,这才回到公房里。两个差人早候着他,迎上前来,皆愁眉苦脸,问声师爷如何是好。

她那双抬不起眼皮的眼睛一睨,自有衙差看眼色干活,往后腰上卸下一只布袋子,递给安姑。

再精彩的戏码,经过了大半年,来来回回,隔三岔五,总是那样老腔老调地唱,谁能热情不减,一场不缺当着看客呢?又不是闲散人。

第30引见钱眼闭

果不其然,山贼们这种气魄汹汹的杀势并没有持续太久,张正,刘府,王家,三股拧成一股,同心协力围护队伍,击退几次暴攻,令山贼们一时难进,只能隔开几丈,团团围住。

就此,对峙。

上千对三百,山贼固然占人数之优,但张正刘老爷这边众多好手,以一当三,以一当四,未必示弱。更何况,还有实力难测的王家卫士。

横观的柒小柒悄声道,“王家卫士十分了得,人人面色戚戚,唯他们神情如一。”

节南也是冷望,但道,“看来今日你食不成王家公子了。”

柒小柒欸叹一声,“你倒还有心思帮我惦记。奇怪,这些山贼藏得又不深,张正前头探路的,居然一点没有察觉,好死不死选这里扎营。”

节南目闪精光,“自然有细鬼。”

并不是一步她不曾料到的棋。

谁下得?

不是刘家,肯定也不能是王家,那就是张正么?

非也。

柒小柒马上反应过来,皱起胖脸,“啊呀,难道是张正?”

这时,张正的喊声嘹亮,“请大王岭当家的们上前说话!我等过山只求平安,愿花钱买路。”显然早料到这种情况发生的可能先已经有所准备。

山贼们人头攒动,虽然暂时按兵不动,真要一涌而上,就会如同节南所料,不血流成河,不龙争虎斗,就不能善罢甘休。

但有三四人,山贼们为他们让开道路。

柒小柒说,“虎王寨那只蝎子应在其中。”

节南冷眼冷望,不语。

其中一彪形大汉,身材足足高另外几人两个头,大剌剌将关公刀往地上一插,气势十足,“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俺乃虎王寨千眼蝎王,你等要花多少钱买俺们的山路?”

柒小柒咕哝,“你倒开座山种棵树让我瞧瞧,我才甘心买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