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迪文又一次遁去:“接个电话先。”

我目送车尾:“宝石生意真是暴利行业啊。”

史迪文一扭头:“哟,你们来了。”

那天之后的不久,我便去自投罗网了。我说爸,把我妈接回来吧,我妈那样的女人,天生就是当老婆的,除了当老婆,她什么也不会,飘飘摇摇,无以为生。离婚,她会折寿的。

我锁了车,拖着面口袋上楼,残余的面粉在地上留下邋遢的白色印记。

挂了电话,我一头倒下,曲着腿仰面朝天,平躺在窄窄的长凳上。水水?好一个心细的水水,好一个嘴巴抹蜜的水水。好一个四两拨千斤的water汪。

作为前任,即便是匿名的,地下的,只关乎***不关乎情感的前任,我也免不了攀比一番。奥迪a6大战金字塔挂件,我赢得不费吹灰之力,汪水水一败涂地。我硬生生地挺直了腰杆。

“啊哈,那幸亏是我,要是万丈深渊,你还不一命呜呼了。这么说来,我也是你救命恩人了。”我一肚子气。

连续三天,我每天下班后都会在那大红色奥迪里坐一会儿,也不开,就干坐着。

这一天,我在座位上偷偷摸摸磕着核桃仁儿的时候,同部门的alice经过我,刹住脚:“唉?何荷,你不去吗?”

“说名堂,太伤感情了。”史迪文罕有地词穷,“咳咳,可我的答案,貌似更伤感情诶。分手……算是分手费吧,钞票太铜臭,还是送东西含蓄,可东西也无非就是房子车子。买房子,五十万也就付个首付,月供还得你亲自供,那我不是送佛送不到西了吗?这时候车子就是不二之选了,价位合理,还锃光瓦亮,送着也有面子。”

三天后,我掐指一算,算着史迪文也是时候出新幺蛾子了。而我果然神机妙算,一大早,他便恭候在了我家楼下。

我自作聪明,说姓周的,你给香宜三个月时间,她会减肥美容,焕然一新,从此你们天作之合,你这一段歧途,我会守口如**。

史迪文又弯下腰去,爆发了一句:“fuck!你有没有常识啊?踢这儿会踢出人命的!好痛好痛……”

我才一松口,便被史迪文反啄了一口。随即他还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唇。

史迪文不再开腔,因为他的嘴另有用途。

而后,这一天,我回到家时,史迪文正把守在我家门口。

我先到了一步,又一次巧遇了于家二公子,于泽。

但是,姜绚丽有新意:“今儿中午不行了,我约了人了。”

重返宏利时,出师不利。我第一个撞上的便是秦媛:“你那招真厉害啊,倒打一耙,真让我受益匪浅。”

此后的几日,我遵医嘱,在家卧床休养。

于小界脸孔在涨红,从粉到红的过程,他白皙的皮肤遮都遮不住。他想出去一探究竟的,青春有理,冲动无罪,不为别的,只为驱散那层层迷雾也是值得的。可他终究还是一动没动。思来想去,把我推入泥潭,是他最不想做的事儿,所以只好当个最佳演员,有始有终。

以于小界的悟性,之前猜大概也猜出个七八成了,可叫我亲口这么一说,补上了那两三成,水灵灵的他,还是像一下子被风干了似的。

话我只能说到这个份儿上,能不能领悟,便全靠于小界的悟性了。

史迪文从我的随身物品中,翻出手机,周到得连翻盖儿都代劳了:“打给他。”

史迪文松开了我,退到窗口。他整个人逆着光,内里混沌,轮廓清晰。

护士又来了,说这儿有几剂保胎针保胎药什么的,你们谁是家属,家属去交钱拿药吧。护士中气十足,“保胎”二字比号角还嘹亮。

怪也怪我,话还没说通透,便伸手去搀扶她。所以她一个大鹏展翅,而我全然没有防备,嗖嗖地退了两步后,狠狠地撞在了墙上。

地铁进站,短暂的停滞,将于小界衬托得岿然。他说:“何荷,你好过她们任何一个。”

“行,”我痛快地,“你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我和盘托出就是了。”

“成心摆这儿给我看的吧?”我关了水龙头,甩了甩手,“之前你一向打扫得滴水不漏,乍一看,还挺洁身自好似的。今天这是怎么了?不是成心的,莫非是百密一疏?”

只是装潢让我不敢苟同。床和沙发是欧式的,餐桌是中式红木,地毯是波斯风格,灯具是金属的,墙纸是……碎花儿的。小摆件更是环游地球,五湖四海七大洲。对此,他解释说:狗改不了吃屎,而他,改不了兴趣广泛。

“更衣,湿答答的别坐我的沙发啊。”史迪文将我的储物箱从阳台搬出来。

于泽的袖子卷高了一只,手肘有擦伤的痕迹。之前额角的伤倒是痊愈了。

两清后,我拔腿就走。哪想史迪文魁梧地一堵:“慢着。”

这一会儿,连孕吐都不复存在了似的。

接下来,史迪文那边断线了似的死寂。我后来喂喂了两声,仍是死寂。再后来,史迪文一言未发地挂断了电话。

而下一秒,我的手机被于小界一把抢过。我就说过,他迟早会一发不可收拾。

于小界摆出了投手的姿势,将我的手机当作棒球,投出好一记漂亮的直线球。手机应声落入游泳池。

几个比基尼咋呼了几嗓子,这事儿就算过去了。

舞曲炸开,于小界一拽我,我便随他扎入了舞池。他将我的双手搭在他的颈后,而后他的双手再钳在我腰的两侧。别人都盛装,只有他穿着工装裤,我穿着西装裙,别人都在搔首弄姿,振臂高呼,只有我们踩着jungle大跳慢三。于小界埋着头,酒气层层叠叠地呼到我的脸上:“说吧。”

我才要撤回手臂,于小界就加大了力道:“就这么说。最后陪我跳支舞,这要求不过分吧。”

“对不起,我改变主意了。孩子,我要留下。”这次我斩钉截铁。

“留下孩子,你就没有我了。”这是第一次,于小界威胁我。

“于小界,对不起。论先来后到,她赢你一筹。论无可取代,她是唯一一个,而你是诸多好男人中的其中之一。论将来,谁也无法保证没有了她,我们两个就会爱到死去活来,我太复杂,你太优秀,也许将来我会爱你爱到死,可你对我失去了兴趣,又也许我还是不会爱上你,而你气不过,活活被气死抑郁而终,总之,这其中变数太多。”

“好,那这就是最后一支舞了。”于小界的双手改为环绕我的背。他偏过脸,将脸贴在我的发鬓。

我的手一下下抚摸着他的后颈。这个败北的,被我害得阴晴不定的少年郎令我无比心酸,酸得像是掉在了青杏林里。

“你放眼看看吧,”我鼓励他,“这会儿有多少女人在用眼神儿对我千刀万剐,要取而代之。”

于小界却说:“饭钱不用还我了,算我赔偿你的手机。”

我应允:“好。”

“会离开北京吗?”

“会离开。你该不会还要问我目的地在何方吧?”

于小界又答非所问:“何荷,我说过,我家是做宝石生意的,我有三个哥哥,一个妹妹。不巧,我们兄妹几人,都对生意上的事不感兴趣。我们的父母答应给我们每人三年时间,如果我们可以小有作为,他们将不干涉,如果三年之后,我们还是庸庸碌碌,就要接手家中事务。我大哥失败了,二哥期限将满,三哥的经纪公司目前也凶多吉少,我还有两年时间。只有妹妹,还在念书。”

“和我说这些做什么?”我不解。

“多了解些我的事,你以后也好多想想我。”

“好,”我好脾气地,“两年以后,我会搜索所有有关嘿摄汇的消息。”

就这样,于小界松开了我,结束了我们的最后一支舞。他脱掉衬衫和鞋子,穿着工装裤,漂亮地跃入了游泳池。他就像一块鲜美的肥肉,被丢入鳄鱼池中,那些女人蜂拥而上。

和于小界道别并不困难,我并不爱他,这样的程度根本算不上爱。

可遗憾还是有的,至少,那蛋包饭我无福和他享用了。这也是他故意地,对我的小小的报复,不然今天去大快朵颐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