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木英年纪轻不懂事,昨天的话不算数。棺椁、衣服钱她出就行了,其他钱不能出。”于五嫂子们又出来反对。于友德黑沉着脸一言不发,平时对儿媳妇们管教比较严格他,没有阻止儿媳妇的的争吵,任她们发威。清水湾人太过分了,他们把于家当成了软弱可欺的软柿子。出钱是于家的客情,不适于家的义务。不能随他们漫天要价。必须有人杀杀他们的锐气,让他们以后不敢小瞧于家。

时常有妇人从崖上跳下,原来庵中的尼姑出于仁慈之心,同时也不堪这种血腥的折磨。一面不断破坏上山的小路,一面不断买来软草垛在崖下。年月久远,草垛也越来越高越来越宽,从上面跳下来,一般不会丧命。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慧慈师太就这月光,将人从草垛上将木英和她身边物品的放下,发现她就是被清水湾人驱逐的木英。

“放你妈个屁!你死,你死了,刘家是清静了。可你爷们咋办。为娶你,到现在还没有还上‘饥荒’。你死了,你爷们就得打一辈子光棍。他就得断子绝孙。你他妈的,省省心吧!别想一死了之。你还没资格去死。”刘小四一听秀芳的话怒火中烧。农村娶个媳妇容易吗?娶媳妇就为了传宗接代,你还没有给老刘家留下根,想死,你有这个权利吗?想死,也得等到留了根再死。

“英子,你还年轻,再走一步吧。找个好人家,好好跟人过日子。咱们没缘分,孩子我们会照顾好。你就放心吧!以后就忘了我们吧。”听了于友德的话,木英明白她恐怕再也没有机会踏入清水湾,更不说踏入于家大门。

“三栓挨捅是他自己惹怒了鬼子,你咋说,是他连累了狗剩他们?”

“嘁!这谁不知道啊。不就是于五和你儿子他们干的吗?”二愣妈在几十年东家长西家短的日常演练中把自己训练成为一个讲述事件的高手,“你们都想错了。我儿子和于五他们哪有那本事。告诉你们,当时他们三人跟两个鬼子拚刺刀,差一点被鬼子桶死。后来木英去了,两刀就把那两个鬼子的脑袋砍掉了,鬼子的脑袋飞出去又一丈多远。木英跟鬼子拚刺刀,就象逗鬼子玩一样,几下就把鬼子给挑了。最后一个鬼子被木英用刺刀挑死,她一使劲把鬼子的尸体摔出去足有四五丈远。那恨劲没法说。昨天大庙前的鬼子跟她比可差远了。杀完鬼子就像没事人一样,让二愣他们干这干那,那作派,那气势,就象大将军。”二愣妈低沉、兴奋而又夸张地讲述木英杀鬼子的经过。村民们听完木英杀鬼子的经过,既兴奋又惊讶。许多年轻人的心开始活了。

“报应!咱家遭殃的时候,他们没有一个上前的。真是报应!”于五妈想起这几天遭受的冷落,咬牙切齿地说。

人群安静了,没有人再敢说话。三个跪在地上的人脸色吓得蜡黄。汗珠子从额头渗出。狗剩早已被吓的拉了一裤子屎尿,整个人趴在了地上。一村皱了一下眉毛,把手一挥,两个鬼子把狗剩向前拖出去两米左右。把他的身子摆成跪坐姿势。一村慢慢走近狗剩,双腿岔开,伸出左手,将扣在狗剩头上的毡冒头摘下。放在鼻子下闻了一下,随后一抖手,毡冒头被扔到人群中。

“放你妈那屁,那是我媳妇。”张顺认出是金娥,高兴地捶了二愣一拳。

“英子,别怨爹,想一想,这件事也怨爹,我要是当时听刘翻译的话,让你躲出去,你也不会遇到这事,五儿也不会死。爹不理你,爹心里也有愧,爹对不起你。”说完于友德流下了眼泪。于友德说出此话,一是出于真心,二是为不大里木英找借口。同时他觉得,不能让木英承受太多的压力。作为医生的他清楚,一个人如果承受过于沉重的压力,心理就会扭曲,行为就会变得乖张。木英的个性太强,如果承受不住压力,不知道会变成什麽样的人。如果变得过于偏激,不知道还会惹出多大的麻烦。于家再也禁不起打击。

胸前一凉,木英一看,发现她棉袄的纽襻都被纯山扯坏了,棉袄暂时没法穿了。打开柜子,想找一件棉袄换上,突然看到箱子最底层那套关东军军官制服和指挥刀。那是父亲曾经穿过的,出关时没有带走,而留在了姑姑家。木英结婚后,她从姑姑家偷偷拿来藏在了箱子底层,这件事只有姑姑和于五知道。回想父亲穿着这身衣服时的样子,木英即感到亲切又觉得委屈。如果父亲在自己身边,自己会受委屈吗。想想刚才发生的一切,想到纯山长官长、长官短的哀求声和红肿的脸蛋,木英扑哧又笑了起来。心血来潮,脱下棉袄,木英换上关东军制服,看了看,又套上裤子,系上皮带,蹬上马靴。她站在炕上冲着北墙上的穿衣镜照看,觉得衣服还挺合身。只是觉得头发有点别扭,于是她解开脑后发纂,将头发披散开来。木英虽然儿女双全,但当时女孩一般十五、六岁就结婚,她的年龄才只有十七八岁。照着镜子兴趣越来越高,早就忘了屋外焦急的人群。又找出张学良送给她的手枪,把两把枪装在枪套里配戴在身上。看着镜子里的漂亮英俊的女军人,木英自己都惊呆了。又拿起指挥刀,抽刀出鞘,双手握刀,按日本剑道的招事演练起来,随后又按中国大刀的套路演练。

“我那苦命的五弟啊,你死的真冤啊!你死的不值啊!嗷!”

听道动静,刘春林一边系着裤子一边跑了过来,看到眼前的场景,知道要出人命了。此时,被放开的纯山感到无地自容,在部下面前颜面扫地,军人的尊严丢尽了。他恼羞成怒,立刻撕下假面具,一把拽住木英的衣襟,一下就把木英棉袄的纽襻拽断。木英感到胸前一凉,衣襟裂开,露出贴身的红肚兜,忍着屈辱,将握紧的拳头提起,纯山吓得后退两步。

“木英,你没死?你可吓死我了。”于五激动地将木英搂在怀里。

“我是我,你是你。陪他们喝喝酒,还得你自己去。只要机灵点就行了。吃好喝好,赶紧赶路,只要不出事就好。”刘春林劝着于友德。

“三婶子,按说您家的事就是我们家的事,不该打驳回。可是,人家村南刘家早就定了腊月二十三,我婆婆已经答应他们家了,您还是找别人帮忙吧。”木英为难地推辞说。

“真的?我听说你老爷爷是个医生,没想到他医术这样高超。快告诉我,到底怎样治这种伤?”于友德听说木英德老爷曾经治好过这种伤,立刻来了精神。一是因为治好了伤,就能化解眼前的危机,二是作为医生,他也想掌握这种高难的技艺。

“比试就比试?我还怕你个黄毛丫头。”说完,将一条棍子递给了付金娥。

“我不知道西医咋治,不过听说,西医也没有好的办法,他们为了防止内嵌的肋骨伤及内脏,可能会开刀取出肋骨。这样的治法,伤愈后,表面看不到损害,可毕竟会少了两根肋骨。”于友德讲了西医的疗法。

“弟弟,你觉得于家咋样?”姐姐低声地说。

“傻五哥,你不明白。土匪就有一只枪,那把破枪只能打一发子弹,而且射程有限。这麽远的距离,就是神枪手也打不中咱们。再说你老婆是有名的神枪手,快枪手,这几个小毛贼,我根本不放在心里。你放心,我心里有底。”木英得意地炫耀自己的本事。

手持一丈的白蜡杆,木英与二当家打斗起来,身体灵活的木英采取了上次和孙大勇比试时的策略,看准时机,一杆捅在了二当家的左胸部,二当家的向后退了几步,挺身又发起进攻。木英一怔,突然明白,上次比试的是刺杀,刺中胸部就算自己赢了,这次如果不打倒对手,就不算赢。体力相差悬殊,木英不敢硬拼,只能全力躲避二当家的进攻。游斗一番,看准二当家的身后的地形,待他的棍势变老,木英顺着二当家的棍子跨前几步,手中的白蜡杆用力戳在二当家鞋里的脚趾上,随后手中的白蜡杆在身形变动中突刺已经慌乱的二当家的面门,二当家的已经躲无可躲,只好连连后退。“扑通”一声,二当家的被身后的石块绊倒,比试结束。

“你叫什麽名字。”

“传我的命令,掐掉烟,准备战斗。注意,听我的枪响以后再开枪,谁要提前暴露目标,就地枪决。”齐振清看到牛尾方向传来鬼子邻近的信号立刻传下命令。

“他奶奶的,你们他妈的手里的枪是烧火棍啊?一群怂蛋包,竟给老子丢人显眼。说,到底是咋回事。”

“大少,打中了,孙队长输了。”战士欢呼起来。

“哎呀!姐夫,你可比原先瘦多了,也黑多了。”

德盛馆是平谷县城最好的饭馆,山珍海味样样俱全。身材高大的曹荣久和木英、李掌柜喝酒聊天以便增进感情。

“齐少爷咱们可是半拉老乡。”木英听着曹荣久带有‘噜噜’乡音的话语,忍住没笑出来。

“我祖上住在黑龙江省,您是河北人。咱们咋会成老乡了?”

“大少!您是官宦子弟,不知道穷人家的苦。我们家是穷人,我勉强念了几年私塾,就托人考进免费的哈尔滨中东铁路警察学校。在您老家待了好几年。我是34年才由熟人推荐来到平谷当上警察分局长的。您说咱们算不算半个老乡。”

“东家!咱们为您和曹局长老乡相见干一杯。”刘掌柜赶紧劝酒,干了一杯他乘机对曹荣久说:“曹局长,我们东家这次是有事相求。”曹荣久说:“啥求不求,齐大少有事尽管吩咐,只要我能办到,我一定尽力。”木英忙将金娥的事情说了出来,刘掌柜也将这几天上下活动的情况说了一遍。曹荣久沉吟半晌说:“这事就难办了,你们是不知道。这几年,日本人在县里开了许多大烟馆,他们派手下勾引男人抽大烟。人一抽上大烟就会越来越上瘾,很多人时间一长手里就没现钱了。日本人狡猾,你没钱了,她还赊大烟给你抽,但利息很高。最后很多人都倾家荡产了。家产抽光了,但账还得还,有人就拿媳妇顶账。那些被顶账的媳妇大多被日本人给卖了。姿色好的被卖到京、津大城市的妓院。长相稍差的女人,被卖到私寮暗娼成了下等娼妓。这两年,这样的事多了。这些事都是日本商人自己操作,外人很难知道这些妇女的下落。我估计你表妹肯定也被日本人给卖掉了。她的下落,估计很难打听到。”看到木英情绪低落的样子,曹荣久不忍心又说:“您也别太着急了。既然你表妹是日本顾问派人抓走的,咱就到那打听打听,看他们把你表妹卖给了那个日本商人。啥事多要一步步来,我想,也许还有一线希望。不过,您不能着急。我得找机会才好打听。”

“那就麻烦您费心了。”刘掌柜就势将一包银元塞给曹荣久。

“不来这个,我是不想给日本人干事才从关外到平谷的,现在看来这里早晚也会成了日本人的天下。我是能帮中国人就帮中国人,咱不能忘了咱是中国人。”曹荣久没有接李掌柜递过去的银元。

木英回到四合店向留在店里的慧慈师太讲了晚上的经过。师太看到木英喝了不少酒就关切地说:“你一个女孩家,怎麽能喝酒呢?喝酒会伤身子,下次不要再喝了。”木英不以为然地说:“娘!没事。我爸爸在我小时候,就经常把他喝的酒用筷子蘸着抿到我嘴里。我后来也能喝点酒,但是我没有酒瘾。我以后少喝就是了。”慧慈师太没话找话地安慰着木英。

没有打听到金娥的下落。木英告诉李掌柜自己要到慧慈师太的庵中去散心,叮嘱李掌柜一有金娥的消息马上到庵中通知自己。然后随师太返回双泉庵。

寡妇门的序曲已近结束,以下章节将正式讲述主角木英如何带领一群寡妇与日本人作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