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死,死了省得丢人。”独自哭泣的秀芳挣扎着起身想要寻短见。

于友德夫妇进屋帮木英收拾东西,“孩子,不要怪我们。我们惹不起乡亲们。你先到慧慈师太的尼姑庵躲一躲。明天,我让你大哥套车送你去你姑姑家。我在村子里好好求求大家,等大家火气消了,在接你回来。实在不行,我们再把你的东西给你送过去。”婆婆哭泣着叮嘱木英。

“我觉得三栓死的不冤枉,那三个人是受他牵连了。三栓不听鬼子话,非得不好好跪着,他一动,鬼子就恼怒了。你们没注意,我当时盯着鬼子军官。三栓一站起来,鬼子官就变脸了,他一挥手,鬼子兵就捅了三栓。”

“你们小声点,可别惹恼了木英。”二愣妈眼睛一边盯着里院一边开始问:“你们知道鬼子是谁杀的吗?”

“爸,我刚在村里转了一圈,张顺也让鬼子杀了。咱村一下死了五六个人。”木英述说了刚才的经过。

“不是他们杀的人,他们是好人。”村民们以为鬼子误会了,立刻高声提醒鬼子。被踹跪下的三栓,本来就觉得冤枉。一听所有的人都替他说话,立刻来了精神。胆气一壮,就像平时和外村人打架一样,马上英武起来。他挣扎着就要站起来。可是身后的鬼子从背后又踹了他一脚。他踉跄了一下,身体又趴在了地上。三栓恼了,小鬼子太不给面了。一而再再而三地欺负他,让他今后还怎麽在村人面前直腰。恼了的三栓一骨碌爬了起来,冲鬼子嚷到:“你们他妈的讲不讲理?我又没招惹你们,你们凭啥打我。以后我还咋做人?”说完瞪了鬼子一眼,拍打着身上的土,骂咧咧地向人群走去。刚走两步,三栓感到后腰一疼,看到肚子上多了一段带血的珠的刀尖。“妈呀!他们用刀捅我。”话音未落,只见刀尖一转,就觉得五脏六腑一阵绞痛,人就昏死了过去。

“嘿!咱村口站着个小媳妇,大冷的天是不是在等野汗子哪。”没娶媳妇的二愣神情暧昧的冲于五二人挤眉弄眼。

“英子,你要明白。村里人没看到屋里发生的事,他们只看到了鬼子提着裤子走出了屋。人都相信自己的眼睛,所谓眼见为实。咱们再咋解释,别人也以为是在辩解。再说,人嘴两张皮,别人的嘴咱堵得上吗?大家认准的事,会越描越黑。得啦!咱认命吧。以前,咱们家太张扬了,别人羡慕你、夸奖你,但心里也嫉妒你。今后,咱家过日子,要低调了,特别是你,必须像人家的媳妇那样,才不会招人嫉妒,才会不会招人恨你。咱今后自己过自己的日子,你不要去招惹她们。慢慢地,人们会忘记过去的事。熬一熬,日子就会过去。”木英听到于友德的话,感动得哭了,终于有人相信自己是清白的了。“爹,娘,我一辈子都会孝顺你们二老,一定把孩子拉扯大。我啥事都会听您的话。”

鬼子走了,木英的心才真正放下。趴在窗户向外张望,公公抱着女儿和婆婆呆呆地站在院子里。二门外有人趴在院墙向里张望,却没有人敢进屋。如何向外边的家人、村人解释刚刚发生的事情,别人会相信吗?木英决定还是先不出屋,等丈夫回来再说吧,毕竟于五会相信她的话。

傍晚入殓,天黑烧三。在村口将纸车点燃,希望燃烧的马车将死者的灵魂带入天堂。子夜时分,所有孝属长跪灵前焚化“望乡纸”,女卷们的哭声响彻夜空。清水湾的乡亲们许多人被这哭声惊醒。躺在炕上替于家伤心。

站在院子里等着看纯山教训木英的三个鬼子兵,被突然的转变惊呆,不知如何是好。村木不敢上前,转身冲到于五妈的身边,一把抢过木英的女儿,也不管军人的尊严了,高高举起孩子,高声命令木英放开纯山。其他两个鬼子兵也受到启发,把雪亮的刺刀对准了吓傻了的于友德夫妇。木英看到女儿被村木高高举起,只好无奈地放开纯山。

“你,过来。”木英冲于五钩了钩手,然后调皮地一笑:“傻瓜,看什麽看,不认识了,不认识你老婆了。伤了没有,看你满脸的血。快过来,让我看看。”

“我就不上桌了,你替我陪他们吧!咱一个乡下人不知道日本人的礼数,别失去礼数。”于友德被刘春林一吓,有点害怕。

“侄媳妇,你老兄弟前几天下了通书,结婚定在了腊月二十三。到时候,搀媳妇的大事就交给你了。”三婶子双手不停的摩挲着胸口,等气喘匀了才张口说话。

“爹,这个伤能治。我老爷就曾经治好过这种伤。不过,据说,受伤的肋骨不能超过两根,如果超过两根,连神仙也无能为力。”木英认真地说。

又是一个月圆之夜,付家兄弟在院中各自演练了拳脚,然后又各寻对手进行比试。得胜的三表哥显得神气活现,等着父亲的夸奖。这时,与木英混熟了的付家堂妹付金娥走进了院子,看到三哥神气的样子说:“三哥,又不知姓啥了吧?你的功夫还没我好哪?你神气个啥?不服气?咱俩比试比试。”

“于先生,您别把话封死,难道就没有其他的办法可想?西医能治吗?”当官的紧张地问。

“富贵人家的男人靠不住,现在有权有势的人娶小老婆、包戏子、养婊子什麽花花事都做得出。我不在木英身边,以木英的性格,不定闹出什麽事,没有娘家人做靠山,不知会受多少委屈。我看还是找一个衣食无忧安心本分的人家吧。”齐振清说。

“英子!你真胆大。你不怕土匪开枪打你?”看到土匪跑远,于五关切地问木英。

“小兄弟,你敢与我二当家的比比拳脚吗?”想挽回点面子的李大麻子对自己竟提出进行这样一场实力悬殊的比赛都感觉脸红。因此搓着手,脸憋得通红地低声和木英商量。

毫无心理准备的齐振清沉默一会,觉得有兵总比无兵好,于是说:“既然兄弟们看得起我,愿意和我一起打鬼子,我先谢谢大家。但是我丑话说在前头,打鬼子是个苦差事,谁要是吃不了苦,受不起罪,离不开家,现在决来,如果到时候三心二意,可不要怪我军法无情。”

四月的天气已经转暖,时近中午,焦急等待的士兵们躲在树后、山石后面没有感到丝毫温暖。紧张的新兵们不顾老兵们的嘲笑转身尿了几次尿,老兵们则躲在石头后面说笑着抽着烟。

“粮食让土匪抢走了。”

木英没有拿一个士兵递给她的枪,走到孙大勇身边,接过他的枪。“砰”地一声枪响,三百米外的岩石上的一块圆石块蹦了起来,“砰”又一声枪响,蹦起的石块又被打中。

春林刚出门他媳妇秀珍就进来了。

敲门声将木英惊醒。她看天已经完全黑了,迷迷糊糊中想起还没有吃晚饭。她走出卧室,想为自己和师太准备饭食。走进院中,她才听清外面师太的叫门声。

打开庵们,看见师太脸色没有异常,木英的心情也好转了。木英一边帮助师太将小驴车安顿好,一边着急地问师太她儿女的情况。慧慈师太平静地告诉她于友德夫妇已经带着孩子离开了清水湾投奔大儿子去了。木英感到有点失望,就默默地到厨房做饭去了。

吃饭时,木英忍不住问师太:“娘,于家是不是怕我回家看孩子才故意躲到孩子他大爷家去了?”

“英子,你走了以后清水湾并没有安生,又发生了许多事情。”慧慈师太看着木英,斟词酌句地说:“清水湾人以为你跳崖死了。还修了‘英娘庙’把你当神仙一样供奉起来。但为了钱,他们却招惹了不少是非。”

木英跳崖死了,清水湾的村民安静了几天。跪请木英离村时,答应的条件许多人都不愿意承认了。几家死了人的人家,开始不断地到于家去要木英答应的丧葬费。结果都被于家的儿媳妇们骂了出去。这些人家觉得吃了大亏,就联合到一起,跑到县里将于家告了官。县长一听此事跟杀死日本人的案件有关,又不敢做主了,主动将案子交给了日本顾问。

日本顾问森尼根本不相信中国人,他听完村民的叙述。觉得村民是在戏弄他的智商。一个女人怎麽能能同时轻易杀死四个训练有素的帝国士兵。村民们竟敢拿一个死去的女人充当挡箭牌,简直是在侮辱他的智商。森尼恼羞成怒,他决定惩罚这群蔑视他的村民。他命人将告状的村民关押起来拷打一遍。

“你们这帮蠢猪,竟敢拿死人搪塞我。告诉你们,我已经调查清楚了,凶手已经被处决。你们竟敢造谣说皇军杀死了无辜的村民。告诉你们皇军只会惩罚对抗皇军的真凶,被处决的人就是真凶。”森尼训完话,又命人将村民毒打一顿。森尼不想就此放过这些村民。他要好好敲诈他们一笔钱。他命令村民的家人出钱赎人。可怜这些贪财的村民不仅挨了打,还损失了不少钱财。几个逼死媳妇的男人,因此坏了名声,打了一辈子光棍。

狡猾的森尼当然不会放过于五、张顺和二愣三家。于友德、金娥、二愣妈随后就被鬼子抓了起来。于友德的几个儿子卖了一些地,又凑了一部分钱才将于友德赎了出来。从此于友德夫妇就离开了清水湾。二愣妈的几个儿子还都孝顺,凑钱赎出了她。

金娥却惨了。张顺死后,张顺妈对没儿没女的金娥早就看不顺眼,金娥变成了克死张顺的扫把星。金娥被抓后,张顺妈当然不肯再出冤枉钱;万般无奈,金娥托人给娘家捎信,希望娘家人能救她。可是金娥爹已经死了,她妈虽然想救女儿,但她手里没有积蓄。而几个分家另过的哥嫂,觉得金娥已经出嫁,救人是张家的事,与付家无关。所以都不肯花钱。婆家、娘家都不出面,这样一来,金娥就被鬼子一直扣押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