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子,听顺子说了你杀鬼子的事,我都知道了。凭你的本事,你不会吃亏,我们相信你。”于友德自从于五死后,第一次主动跟木英讲话。他表示相信木英,这样将来过日才不会过于尴尬。说完这段话,于友德觉得也不能太迁就木英,她毕竟还是于家的儿媳妇,他自己才是于家真正的主家人。他必须事先给木英敲敲警钟,免得日后她太无法无天。

突然的转变,让木英一时无法适应。纯山长官长、长官短的请罪,让木英清醒过来。解除了危机,从不吃亏的她,不想就此饶过纯山,她要进一步惩罚纯山。她手里转动着手枪,一言不发,冷冷地看着纯山。看到纯山的脸由指印鲜明到满是红肿。从不吃亏的木英,恢复了童年的性情,将枪口对准了纯山的脑袋。这时,纯山的脸一下由红色变成煞白,汗水由头顶流下。木英冷冷地询问了纯山所在部队的番号和驻防地,手指一动,子弹贴着纯山的耳朵飞过,然后冰冷地说:“滚!”

人们哀叹于五的不幸与无福,也为木英年纪轻轻就死了丈夫而惋惜,每个人都关心地劝慰着木英。

木英刚才上酒时见村木色没安好心,赌气回到自己的屋子。女儿醒后,将女儿抱给婆婆躲在屋里生闷气。想起中午的噩梦,心里生出不安,起身走到炕脚。打开陪嫁的木箱,从底下掏出父亲留下的手枪,压好子弹,将枪掖在了腰后,以防不测。有了武器,她心里踏实了许多,躺在炕上想着心事。见公公陪着鬼子有说有笑,心里越来越有气。所以,于友德喊她送客,她也没有出去。后来见日本人都去了院子里,才起身开始收拾东屋的碗筷。

“你,你,你们两个,把尸体和鬼子的东西全扔到沟里去,不要留下任何东西。”木英象一个真正的军人,命令着张顺和二愣。被木英一系列行为震呆了的二人,一言不出,默默地按木英的吩咐抬起一具无头的鬼子尸体,向路基走去。

带队的鬼子少尉纯山知道“防共自治政府”鼓吹“中、日、满亲善”、“中日提携”,因此对于友德相当客气。她不时用半通不通的中国话向于友德说一些“中日友好”、“王道乐土”的宣传话。于友德原来很少关心政治和时局,当了乡长后,每次开会,听到的又是“中、日、满亲善”、“中日提携”的宣传话,对别人关外鬼子无恶不作的传说只是将信将疑。

“三婶子,您慢点,别崴了脚。咱娘俩还有啥求不求的?有啥事您尽管吩咐!我一定照办就是了。”木英停下脚步提醒三婶子不要着急。

夜已深,新郎新娘开始吃子孙饽饽长寿面,窗外一个男孩大声地问:“生不生?”,木英按规矩羞涩的应道:“生”。早生贵子吗。

“得了吧!我的傻丫头。咱们老于家世代行医,不要说治不了这伤,连听都没听说谁能治好这种伤。你就别做梦了,就等掏钱吧。”于友德见木英还再想挣这五百大洋,心里很不舒服。

“大喜的日子,不许这样,快起来。”姐夫搀起了两人。

“你说得轻巧,从古至今,医生能接胳膊、接腿,还没听说谁能够把瘪进去的肋骨拽出来。”于五没好气地抢白木英。于友德怕随行的当官的产生误会,连忙解释医理:“肋骨不像腿骨、腕骨,它没有着力点,你既不能拉也不能拽,肋骨骨折后不可能像其他骨头一样通过正骨,让它还原。如果没有伤及内脏,肋骨骨折只能静养,即使痊愈,断骨的地方也会有一个凹陷。”

旗人家的姑娘一般从小在家时就参与家庭的迎来送往,孩生日娘满月事事清楚。从小丧母的齐振清是姐姐一手带大的,姐姐象母亲一样疼爱齐家这唯一的根苗,姐姐干净、利落为人得体但老例也不少,齐振清从小就怕姐姐几分。

“滚!再让姑奶奶看到你们,就不会像今天这样,只打你们的帽子了。都给我快滚!”木英像一只斗胜的小公鸡一样,高傲地训斥土匪。

黑暗的、光亮的;沉重的、轻松的;高兴的、悲伤的各种感觉纷纭踏至,齐振青感觉自己一会飞上了天空一会又坠落到地狱,身子也感到忽冷忽热,冷时好像掉进冰窖,热时又象进了蒸笼。天明时,折腾了一宿的齐振清感到浑身象散了架一样,怎麽也爬不起来了。他明白自己病了,而且病的不轻。男主人是个古道热心的老人,他找来本家的侄子,远近闻名于郎中于友德。于友德号了脉,把男主人拉到屋外说:“二叔,这位客人病得不轻。一会半会好不了,您看应该怎麽办?”

“小兄弟,你赢了,彩头归你。”李大麻子还真象个大当家的说到做到。

鬼子军官清醒过来,刚刚把沾满鲜血的震得发麻右手伸到腰间枪套上,身子就被冲上来的村民掀翻在地,随后发出阵阵狼嚎般的惨叫声。当木英三人冲到大庙前,鬼子军官和那名翻译官已经被愤怒的村民用牙齿和鹅卵石砸得脑浆迸裂体无完肤。看着肢体不全惨不忍睹的鬼子,虽然能够体会村民的仇恨,但是木英的心还是紧了一下,原本鲜红的小脸变的的煞白。

不愿意离开父亲的木英明白自己在父亲的身边会影响他的精力,而且从内心说木英并不喜欢血腥的场面,因此,木英随两个老兵撤到了山顶隐蔽起来。但木英的目光却从来没有离开父亲的左右。

“粮食哪?”齐振清面色铁青地说。

“这是吹的吗?这是真功夫。”孙大勇骄傲地对欢呼的众人说。

“姐夫!你别见怪,这臭娘们不懂事。回头我再收拾她。”

马车向前狂奔,一直追出去五、六里远,才看到了前面的鬼子。怒火满腔的于五用力拍打了一下马屁股,马车一下冲到离前面的鬼子乘坐的马车只有四、五丈远。于五向张顺二人一摆手,示意二人准备开枪。

三声枪响,一个鬼子应声摔下了马车。于五三人毕竟没有受过正规训练,虽然距离前面的鬼子很近,由于双方的马车的过于颠簸,加上三人又是第一次杀人。射出的子弹早已失去准确性,还好飞出去的三颗子弹都没有浪费,一发击中一名鬼子,他立刻掉下马车,一发擦伤了纯山的耳朵,另一发子弹正好击中驾辕的骡子的臀部。

鬼子兵可谓训练有素,枪声一响,纯山和没有受伤的两个鬼子就跳下了马车,枪栓一拉,顶上了子弹。而刘春林的反应就迟钝多了,被受伤的马拖带着冲下路基,掉进了路基下三丈深的坡沟下,摔晕过去。

来不急第二次射击,于五使劲一勒缰绳,就在马车刚刚停住时,三人也跳下马车,端着上了刺刀的大枪冲向三个鬼子兵。纯山一看是三个端着大枪的农民,立刻怒火中烧,在于家收到羞辱,爆发到于五三人头上。他刚要上前迎战,轻视中国人的另外两个鬼子兵拦住了他。两名鬼子兵,咔咔两响,退出子弹,端着刺刀迎住于五三人。一个矮个鬼子拦住于五,另一名稍微个高的鬼子兵一人挡住张顺和二愣两人。张顺二人也不傻,他们想合力先杀死这名鬼子,然后再去合伙刺杀纯山,最后在帮助于五。二个人得意地对于五喊道:“五哥,你挺住了。我两杀死这个鬼子,就去帮助你。”于五也信心十足地说:“没关系,你五哥对付的了小鬼子。我就不信,比不上你嫂子。”

三人虽然信心十足,但毕竟没有受过刺杀训练,把一杆大枪当作红缨枪,按着农闲时学到的几招红缨枪招式与鬼子硬拼。一阵硬拼,还真把不知底细的鬼子兵唬住了。可是等鬼子明白过来,他们立刻就险象环生。

纯山已经看清楚战场上的形势,觉得这是一次实力悬殊的较量,三个中国人决不两个部下的对手。他觉得这是一次对部下难得训练机会。他一边擦拭耳朵上的流出的血,一边命令两名鬼子。要他们不要着急刺死对手,要他们把这场战斗当成一场演习,尽情施展刺杀技巧,待对手筋疲力尽时再一枪毕命。

于五三人也越来越觉得事情不妙,自己全力地刺杀,不是被鬼子用枪挡住,就是被鬼子躲开。而鬼子刺过来的刺刀,总是能避开自己的拦截,虽然没有刺中身体,但是都是贴着身子而过,棉袄被刺刀割成了一条一条,棉絮飞扬。振作精神,按师傅的教导,每刺出一枪就高喊一声“杀!”,喊杀声由高昂愤怒慢慢变得凄凉绝望,有条不紊的招式也变成了拼命的胡打乱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