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鲲正在盛年,玄武榜三品高手,曾是王敦的幕僚,但拒绝参与叛乱,早已抽身事外,赴任豫章太守,却也很快死在任上。

宋衣趁皇帝情动疏于防范,毫不犹豫地将手中的短剑送入了皇帝的胸膛。

于是尚还不能说出囫囵话的司马衍就在母亲的洗脑催眠下,牢牢记住了,琅琊王氏很可怕也可敬,王氏中一人领兵逼死了先皇祖父,一人功高盖主却隐忍伏低辅助着风雨飘摇的司马氏江山。

每月有七日要在太学院修行的太子司马衍与谢安正在庭院中练字,草丛铺满了两人今日所练的字。

至少在谢安看来,隐居无为的王导并不甘心,只是王导能够忍。

毕竟玄学清谈修身养性倒有益处,治理一个逃亡江左的国家并不实用。

谢安当然吃得惯,毕竟在前世又不是什么稀罕物,他点点头,吃了一小份后道:“味道浓郁,吃得惯。”

说起当今画坛有三位名家,也身在墨魂榜绘画一品,分别是卫协、张墨与荀朂。

第二件高兴的事,终于能够见到他的萝莉书圣了。

一定要为他们做些什么。

“略通。”谢尚没有谦虚,他什么乐器都是略通,想要才艺百花齐放,只能做到略通了。

一是开始进行武功练习,既然桓温武力值已经比自己强了几个级别,那么现在起步也为时未晚。虽然世家子弟不兴习武,但命什么都重要,而且桓温还说以后要教他骑马,带他去军营历练,这等好事万万不能错过。

他是在纪瞻的葬礼上见到这两人的。

谢尚回想二哥留话,好像记得那隐者叫什么抱朴子来着。

不能动了!

尤其是纪友的爷爷,那个看起来病怏怏但气度非凡的纪瞻,对他更是笑得慈祥。

谢安感同身受,他才是这世间最迫切想要成长的人,毕竟已经是二十多岁的灵魂,但他没想王熙之下一句是,“这样阿狸就会比我高。”

大约是被王熙之无视惯了,温氏姐妹并没有放弃逗她。

纪瞻又道:“而那位谢家小郎心性宽厚澹泊,小小年纪眼界开阔,若能悉心教诲,定能为我朝有所建树。”

谢安清了清嗓道:“谢安年幼自然不如大人懂得那么多礼仪,只是这位小姐姐是做菜之人,怎么做菜之人就不能尝菜的味道?人纵然有贵贱之分,但大人别忘了,您手中的酒乃是您所说的贱民所酿,您吃的菜食也是贱民所种所养,您身上穿得衣裳也是贱民一丝一缕编织。”

一个是殷浩之父的上司、长沙郡公陶侃,陶侃刚从广州调任归来,说起他原本是主持荆湘事务,却因被王敦忌惮调往广州。

两年前,那以闻鸡起舞扬名的北伐名将祖逖孤立无援忧愤而亡,一直忌惮他的王敦终按耐不住,以清君侧除小人的名义在武昌起兵攻入建康,司马睿被王敦逼得悲愤而亡。

王敬、王胡之、顾悦之、陆纳,这几个名字应该以后少不了与自己相提,谢安思忖,个个都是背景深厚、家学渊源,而且这顾悦之应该就是以绘画闻名东晋的顾恺之的父亲了。

谢据接过茶,拿出贴身的瓷瓶,习惯性要加点料,谢安刚擦掉脸上的口水,看到他的瓷瓶,连忙问:“二哥,这是何物?”

谢父盯着他看了一阵,久久不语。

熊孩子小小声分辨,“但二哥吃啊,二哥还会制药呢,他还是长得很好看呢。”

听这话,看来她果真如传闻中那样,因为周岁时读出蓬莱法帖,却四年间一字未写,承载了太多他人期望,一旦落空,反而倍受冷落。

大白天终于可以好好观察下家中的境况了,典型的江南宅院,只是不如后世园林那般美轮美奂,但也别具意趣。

“那就好,不过你看了这些书仍保持清醒,看来是极有天赋的啊!记得儿时我与奕哥不顾禁令偷看祖父的藏书,足足在这书房晕睡了一上午,之前让万儿——你四弟那个笨蛋看我抄的书简,结果那笨蛋看了一眼将早饭吐了我一身!”

谢安加快了脚步,心想,肯定不是大哥,他这会铁定还同孔严在房中畅饮呢。

能让江左八达之一的桓彝品评书法,对自己的名声必定有所助益,这也算是为振兴谢氏做出一份贡献了吧。

只是这时牛是重要交通工具,一般家中不轻易杀宰,少了许多美味。

谢奕却道,他了解孔严性情,应该还会在那等,那家伙就是鼻孔朝天的性情。

都是门户惹的祸。

这一点与后世无异,给小孩娶贱名是习俗,长辈祈佑病弱的他如狸般矫健成长、聪颖过人。

这一年是小孩四岁。

其实王导早就开始留意谢安,从五年前的雪天他走进王熙之的小院时,他就发觉这个小孩与众不同。

如今谢安被杀手掳走,他第一个念头就是要瞒住王熙之,小丫头这些年生命里除了蓬莱法帖、练字,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就是谢安对她的影响。

王熙之身怀绝世天赋,又是赤子之心,若知道谢安被劫走,王导不敢猜测她会是何种心情,会不会影响她在墨道上的修行。

“唔。”王熙之十分单纯地点头。

“这是他送你的月见草。”王导将谢安留在太子东宫的小盆栽放在她的桌案上,“这是他准备让你闭关练字闲暇时看的,还说并非什么名贵的花草,又好养活,无需多费神。”

王熙之微微颔首,手指在粉色花瓣边缘滑过,反倒有些不悦道:“这人越长大越是会旁门左道哄人,别想着偷懒,待明年春天见面,他的字肯定又差我一大截。”

光想着练字,果然还是小孩,王导微笑着,心里莫名焦灼。

王导吩咐仆人乙,不管是谢尚还是谢安,一定要派人得到消息。宋衣并不弱于谢尚,手中又有谢安做人质,说不准现在已渡江往北,所以让仆人乙务必立刻联络江北的人。

“姓宋的女子,应该会逃去北方,若她想活着,只能去流民聚集之地,如鱼入浊流,让我们不好找寻。”

“她是先帝一颗埋在敦哥身边的棋子,先帝当真用心良苦啊。”王导淡然地挑明了这女人的身份,“本以为她在阮府会安稳,只是我万万想不通,她刺杀皇上,又是为何?”

“若让先帝知道他的棋子变成了叛徒,想要毁了他的江山……”王导目光冷淡,“阿乙,不如你猜猜她为何要背叛先帝。”

仆人乙似笑非笑道:“好比大人和小主人都不在了,阿乙还苟活着,蛰伏长久的念头就是想着要做点什么,然后彻底与过往斩断关系。”

王导微微阖目,缓缓道:“如果是你,要做什么呢?”

“我想大人应该猜到了。”阿乙笑笑,目光深邃却又纯净,“对于我们这种人,大人和小主人最好让我先死比较好。阿乙愿意为你们而死,也不愿孤零零地苟活于世。”

话音落,王导忽然觉得很冷,这世间有一类人他不能够完全理解,他们随时可以为主人而死,因为在乱世之中,他们的心被主人给予过温暖,即使那温暖如萤火之光。

但若让他们无根地飘零在江湖,他们会绝望与疯狂。

因为他们的心已随亡主堕入黄泉。

秋风吹过江面,霜叶淌过小船,此刻谢安躺在一艘破旧小船上渡江。

他已经饿了整整一日,之前吃的小块干粮早已消化,水也喝得不多。

谢安虚弱躺在船舱里,听着肚子在唱歌,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这句话果然是真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