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郡谢氏自晋朝以来,也算是三代为官,虽然第三代谢尚刚刚出仕。

自幼扬名,谢尚早早为未来做好了准备,见惯大场面的他,在外事上理所应当地站在了最前面。

在进行一番自我检讨后,谢安终于能够心态正常地面对桓温了,连桓温再度背着自己,也能泰然处之,更何况,桓温是个重情义的人,心又大,极好相处。

不仅能防止流民帅的叛乱,也能保卫江左朝廷。

谢据当时就狠狠揍了谢尚一拳,然后来不及话别妻儿,就风风火火骑着快马往建康城外去,说是要寻什么一个方士隐者小仙翁。

这是什么?

王敬、王胡之、陆纳早就呈上了自己今晚的作品,谢万与纪友也稍后上交,谢安最迟,编了个迷路的理由就糊弄过去。

谢安仿佛天生就懂她的想法,将那折好的藤纸放进怀中,“这是阿菟四年来第一次写字?”

王熙之没理她,复又低头捡着蛋壳。

“我猜纪公想到的顾元公?”王导心领神会道,“曾闻顾元公于洛阳任职时,在一宴席上见布菜之人心念烤肉,于是随性将自己那份烤肉给了那人。”

若这回被阮歇占了上风,恐怕接回大嫂的事更加艰难。

“等着瞧!”阮歇愤然跟着叔叔阮裕离去。

士族压制皇权,这当然不是司马氏愿意看到的局面。

谢安边吃边问:“跟三哥说说,那小竹林聚会都会有哪家的小孩?”

二哥谢据顶着硕大的黑眼圈,一脸无奈,“一听阿狸回来,我连夜将抄给大伯的千卷经完成,这会儿累得要升仙了,麻烦两位不要见面就吵饶我一命,不胜感激。”

见谢父不说,真是吊足了他的胃口。

说到国家、士族,这都是谢安不能左右的,但自家的熊孩子弟弟还小,还能教育啊!

王熙之抱着鹅,用脸蹭了蹭鹅颈,鹅嘎嘎嘎叫起来。

而且在长辈口中,与他差不多年纪能入弱鱼池的大有人在。

所以,这是图书馆的节奏?

走了一段黑洞洞的走廊,他忽然发现书房那边有光漏出,斑驳光线落在地上,竹帘时不时被风吹起,打在窗棱上发出细微啪啪声响。

难怪这小孩要写这么一手谐音诗来戏弄自己。

他们聊他们的,谢安继续吃。

他点点头,转念道:“不过,阿兄为何今日要与孔家交恶?你知道我的性情,一定会出口拦你。”

因为当今的司徒是王导,琅琊王氏家主,所谓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如今家中情况,谢安母亲在生下他后因病去世,谢父和几房妾侍、二哥、四弟都住在乌衣巷。

大概这便是小孩不能理解的魏晋士人风度吧。

藤纸制作极易消耗野生藤皮,出产不多,麻纸是用**纤维所制,比较实惠,也适合书写,算是常用的。

谢安一时想到这时候还没发明的宣纸,产地倒是刚好在桓彝伯父上任的宣城,前世他用过很多宣纸,隐约记得似乎是用宣城的青檀树皮与稻草所制,但工艺复杂,需经聪明古代匠人代代改良而来。

老天让他穿越不让他带个百科全书来,看来是并没有指望他能够将东晋从农耕战乱外忧内乱一下子飞跃到工业时代。

毕竟民不聊生,百废待兴。

等萝莉吃完,他的脑内风暴也结束,瞧着短腿细胳膊,刚捡回一条命的自己,还是老老实实地长大再说吧。

“阿狸又瘦了。”王熙之养了一冬倒是白里透红,水灵灵地十分可爱,六岁的萝莉眉眼也太过好看,谢安不敢多盯着她看,但被她伸手摸过的额头,莫名有几分灼热。

谢安在脑子里存了半个冬天的疑问,要慢慢地问,“为何阿菟开始练字了?”

王熙之嘴角带着笑,“因为阿狸鼓励我咯,冬至之后我就开始练字了。”

谢安又问:“蓬莱法帖……你周岁时读的那一个字是什么呢?”

王熙之歪着头想了想,然后从纸堆里翻出一册书简,在他眼前晃了晃,“阿狸要看吗?”

……

“蓬莱法帖?”

“对啊。”

“司徒大人将蓬莱法帖给了你?”

“当然啊,家里只有我能读啊,从周岁就放在枕头边了。”

“看了书帖就晕,这个传闻是何意?”

“蓬莱法帖看了之后就入玄境,然后晕睡,所以放在枕边比较方便。”

玄境是什么,谢安懒得问了,学霸和学渣的世界是不同的。

“那四年未曾写字呢?”谢安已经无语了。

王熙之一脸无辜,“因为我没信心啊,还得多亏阿狸,要不是你说要教我写名字,看在你那么热心,我就想要不要试试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