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清儿见顾元溪怔怔地看着自己裙子而失神,不由得心感得意。她微微向前迈上一步,吟吟轻笑道:“公子请坐”。

红衣公子眉毛微蹙,眼睛仔细的在顾元溪身上大量了许久,瞧见他嘴角的笑容,自己也勾勒出一抹淡淡的微笑,“不必着急,或许这顾公子当真看出了什么不成~”

“都什么时候了还等!”李漼不停地催促着,见顾元溪不为所动,不由得焦躁不已。忽然,他看到地上还有几片顾元溪之前摔陶壶所残留壶片,心下忽然一动。他抬头往四处张望过去,忽然眼睛一亮,他倏地箭步疾走到不远处另外桌子那边,拿起桌上的陶壶,狠狠地往地上摔了下去。

“呃?”李漼有些难以适应顾元溪的说话风格,他说出的话无一例外都是得到顾元溪敷衍的回应,这让他有些愠怒的同时也大感吃不消。他挤出笑容问道:“难道顾兄没有打算在此一鸣惊人或者夺得卫清儿姑娘的青眼么?”

说起李相国家的二十郎李岷,他的名声可谓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完全不是所谓“西长安六大才子”可以比的。其人欺男霸女、欺行霸市、欺上瞒下、欺老辱幼可谓是无恶不作。就连李林甫听到别人谈起他这个儿子,都是面带红晕,略带惭愧之色。其“平康坊小相国”之名可不是白叫的。在平康坊,除了“平康小霸王”与“平康小王爷”之外,就是这个外号“平康小相国”的李家二十郎最为出名了。

“这姓郭的真是个骚a逼。”这装腔作势的模样不止裴四几个**,就连顾元溪也是完全看不下去。

“住口。”裴四这大胖子露出一脸悲愤之色,他无耻地说道:“顾三,我以为你跟我们是同道中人,没想到这么龌龊无耻。我真是看错你了。我们哥几个在长安都是有头有脸的人,怎么能整天想着把哪个女子弄上床这些下流的事情呢?你的节操呢?”

“所有人都在盯着那把椅子啊。”白衣华服公子露出了一丝欣喜的笑容,低声道:“排除掉这三个人之外,接下来就是十三皇子颍王李璬、十六皇子永王李璘、十八皇子寿王李瑁、二十皇子延王李玢这四个人。其中永王李璘是太子李亨亲自抚养的,感情甚笃。父皇若废掉李亨,不可能会考虑永王的。况且李璘虽然聪敏好学,不过长得丑陋,父皇甚是不喜。他是毫无可能的。”

这首词是南宋著名词人范成大所作的《忆秦娥·楼阴缺》。楼房阴缺处,栏杆的影子静静地躺在东厢房前,空中皓月一轮。月儿照东厢,满天露冷风清,杏花洁白如雪。隔着烟雾,听催促时光的漏壶下,铜龙滴水,声如哽咽。厢房里帷幕昏暗,灯儿结了花。灯儿结了花,闺中少妇只做了一会儿春梦,便游遍了辽阔的江南。

卫清儿轻轻啜了一口,脸上难得浮起一丝红晕,但很快又恢复原样。她点头笑道:“请顾公子继续说下去。”

只见她身着浅色襦裙,肩佩披帛。那引得无数男子钦慕的容颜上果真是绝美无比:肤如凝脂,吹弹可破。腮凝新荔,鼻腻鹅脂,脸若银盘,眼似水杏,唇不点而红,眉不画而翠。端得一个绝代佳人。

“不过是个青楼女子而已,如何能与万春、寿光公主等天之骄女相比。”白衣公子轻轻一哼,鼻孔里发出的声音很是不屑。

“噗嗤~”顾元溪只觉得一股热血从胸腔从快要喷射而出,他怒道:“我是纯爷们,不是基佬,别对我说这种话。”

“震惊了吧。”顾元溪嘴角露出狡黠的笑容,心里嘿嘿道:溪哥我脑子里存储的好诗何止千百首。虽然那狗屁诗社大会老子看不上,但真去了还不是能轻轻松松技压群雄。就算遇到李白、王维,老子也是不遑多让。

顾元溪苦笑不已,心道安禄山的儿子莫说是长安县衙,便是京兆府尹知道了恐怕也不敢随意插手。当下值得打脸充胖子地说道:“大哥放心,不过是群市井无赖而已,被小弟一番教训后恐怕不敢在长安待下去了。”

何伯一愣,似乎没想到顾元溪会说出这番话来,当下有些感动的说道:“难得三公子关爱。昨日老朽已经请郎中看诊,所幸伙计们身子骨都比较好,受的也只是皮外伤,昨日治疗一番后都已无大碍,今日都已经回来做事了。倒是二公子伤的比较重,哎……”何伯摇头叹息道:“二公子平日待人谦和,不想却惹上这种祸事。”

“你去叫上几个壮点的家丁,操上家伙,随老子前去救场。”顾元溪唾了一口,冷声道:“居然敢打二哥,老子倒要去看看,哪个不开眼的古惑仔敢到我们顾家的地盘撒野。”

“哼。什么扫雷?”林夫子脸膛微微有些变色道:“你这几日是不是又没有钻研功课了?”

“浪子回头金不换,三公子你好伟大。”小兰咬着红唇,脸色微红,带着敬佩的眼神坚定说道:“我相信三公子一定能洗心革面,从新做人的。”

“住手——”顾元溪踉跄的退后几步,强忍剧痛说道:“你这个小姑娘好狠的心——我不过碰了你几下,你居然要置我于死地……堂堂平康坊名伶,妙玉楼花魁居然是这样一个蛇蝎美人,长安的男子如果知道的话,恐怕会吓得从会下流变成柳下惠了吧。”

卫清儿一怔,随即恨恨地冷笑道:“我当真是第一次遇到顾公子这样寡廉鲜耻的人,坏了女孩子家名节,居然还如此振振有词。当真是无耻之尤!”

“坏了女孩子家名节?”顾元溪似乎听到全天下最好笑的笑话,他长哼一声道:“清儿姑娘当真是有趣,你身为妙玉坊花魁,本来不就是以献身卖笑为业的么?本是莺花女,何必故作清高呢?”

顾元溪这意思分明是骂她既当**又立牌坊了。卫清儿听罢一怔,脸上忽然惨白的如同一张纸似的,毫无血色,身子抑制不住地发抖。顾元溪吓了一大跳,慌忙摆手问道:“清儿姑娘,你怎么了,你不要看不开。你不要担心,虽然你非礼了我,但我也不会要你负责的。哎——为了清儿姑娘,我这坚守十八年的贞操跟节操不要也罢——”

“滚!”卫清儿浑身发抖,忽然指着门外嘶声大吼道:“滚,你给我滚——”

“清儿姑娘,我——”顾元溪还要再说,却看到卫清儿眼中那毫无掩饰的痛恨与杀意,不由得长叹一声说道:“既然如此,顾某先告辞了,下次闲暇再来拜访清儿姑娘。”说罢,便怀着歉疚之意,低声说了一句“对不起”,然后大步往门外走出去。

卫清儿浑身抖得跟筛糠一样,连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待顾元溪出去之后,他忽然掩嘴蹲下,然后泪珠儿像断了线的珍珠一般哗哗流下。

许久,她才止住眼泪,如行尸走肉的走到木案前。她痴痴地望着画卷那首《锦瑟》,双目无神地念道:“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她念了很久很久,手中抚摸着画卷的字迹,许久之后眼神忽然绽发一丝恨意。

她恼恨之下,将案上的画卷狠狠扫落在地上。她珠牙紧咬,俯身捡拾起那小册,突然露出一丝冷笑:“我在你的心里就只是你个低贱无耻的**么?既然你如此看贱我,我也绝不让你好过——”

人与人的感情很奇怪,有的人拼命讨好另外一个人,却永远无法换得那个人的驻足,哪怕是一次回眸。而有的人毫无所谓的将那个人的尊严践踏,却将自己的模样深深地印刻在她的心里。男女之间,有些情与仇的诞生,其荒诞本来就无法用言语解释。

“咚——咚——咚”门外传来敲门的声响,急躁而毫无规律。

“谁——”卫清儿拭去眼角的泪痕,嘴角勉强挤出一丝笑意,走到门前沉声问道。

只是门外只是不停的传来无规律的敲门声,却毫无一人回应。

卫清儿蹙起黛眉,小心翼翼地将房门推开。待她低头看到地面时,脸色倏地苍白失色。

在她脚下,正静静趴着一个苗条的女子黑影,浑身染满了鲜血。

“姐姐——”卫清儿再次大惊失色,“是你?到底怎么回事?”卫清儿带着苍白的脸色,扶起那位女子,颤声问道。

那女子明显已经因为失血过多昏迷过去,无法再开口回答她的问话。

卫清儿想要扶起她回到房间,结果手不小心碰到他的后背。这时才发现女子的后背中了一支羽箭,而利箭刺入的伤口处明显发黑发紫。

“这箭有毒——”卫清儿脸色倏然变青,眼泪倏地又无法控制的流了下来,她恨然的咬牙切齿道:“居然在箭头抹毒,当真是好狠的心!到底是谁——”

她脸上再次露出腾腾杀气,似乎要将整个天地都毁灭一般的杀气。她微微俯首,仔细瞧着那支羽箭。忽然眼睛一亮,原来这羽箭上刻着那原来主人的名字。

卫清儿眉毛一蹙,她知道当今风气,但凡稍有地位的人物都会在自己所使用的羽箭上刻上自己姓名。只是当她看到那羽箭上所刻的字体时,身体还是无法自控地颤抖了一下。

“从五品上游骑将军、平卢兵马使营州史思明之矢。”上面刻的是这样一句很长的小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