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表态是必须的,哪怕秦芳很清楚,这个查,最后一定是不了了之,可该有的流程她也得照做,至少得让太子殿下转移仇恨,别把她这个被坑的当了靶子。

叶正乐是根本不怕卿欢毁了这钗环的,且不说这质地乃金玉构造,难以毁坏,只她若有半分毁坏之行,那无疑是不打自招,所以他很乐意欣赏一下卿欢难看的神色。

“好,很好!”忽而,就在这沉寂里,太子南宫瑞开了口:“卿欢,你给我的羞辱,我,记下了!”

属于卿欢的记忆,都是奶母告知的,那大约是她出生之后,在母亲下葬之日,先皇驾临传下的圣旨,将襁褓中的她指为了日后的太子妃。

先前,盖头蒙着她的脸,她以死为注,他虽惊讶于她能这般言语,却认为只是那侮辱她清白的话语逼急了她。

霎那间秦芳一肚子的火,她的手在衣袖中握拳。

秦芳拉着大旗相逼,一时间噎的身边鸦雀无声,她很想看看现在群臣的嘴脸,只可惜,她是新娘,盖头不被夫君掀起,她就只能顶着。

人齐了,顶着盖头的秦芳在太监的牵引下入了内殿。

秦芳这般言语,又是在百官之前拿谏官两字来说,李贺就是想往缓和了去,都没机会。

“皇上啊!臣乃御史台大夫,肩负监察百官之职,更护守皇家尊贵,今有藏污纳垢之丑事祸染皇宫,岂能不言不语?太子大婚,的确国之大喜,太子妃更是将来的一国之母,臣惟愿她们如意吉祥,白首同欢!可昨夜起京城内流言纷纷,有人看到忠义王府惠郡主不守礼仪出入林地,与人私会,更有人见其出林时,钗鬟倒斜,衣衫不整,陛下,试问如此行径之人怎堪为太子妃?怎堪日后母仪天下?”

“那有什么用?”葛氏伸手戳了卿清额头一下:“你少乱打注意,听着,她可以失踪,绝不可以是声名有伤,她可是卿家的嫡女,如果她的名声出丑,不但会妨碍了你说个好亲事,还会让咱们卿家大难!”

秦芳说完便是摸出帕子来抹眼角,霎那间屋内本还着恼的怒气便陡然变为了各路的尴尬。

而入屋扫了眼镜子,她头上何来什么脏东西?还有为什么要严嬷嬷来查探?说什么关切伤口,还不如说是来寻找伤口,以及制造伤口来的准确,要不然哪个嬷嬷会近身?而更重要的是,这屋内被激动的卿欢遗留下的那封手书,此刻却消失不见!

严嬷嬷闻言脸色一变,随即低头言语:“xiǎojiě息怒,老奴并非冒犯xiǎojiě,只是关切xiǎojiě身体,怕有伤痕,这才凑近了细瞧,毕竟王爷吩咐要老奴要细细瞧瞧的。”

“好女儿!”卿岳的声音有了一丝颤抖:“你终于想明白了就好,于明日的大婚之前,爹听到这话,真是,欣慰啊!”

“xiǎojiě,我们到了!”贴身丫鬟柳儿的声音让秦芳的回忆暂停。

清凉的气息在味蕾上迅速的扩散,这浓郁的清凉甚至有些呛人,而白衣依然不动的瞧望着她的背影,看着她着着华贵却又破烂的衣衫拿着一把绸伞渐渐消失于视野。

她不是惊讶于他的面容,而是他这一转头,发丝闪开时露出了他腰间挂着的东西。

下意识的找寻了身边一棵老树遮掩了身躯,她便蹲在那里,靠树叶枯枝的遮挡住自己。

秦芳看着他脱口而出:“手疼而已,可没我的心疼。”说完,她自己蹙了一下眉,抽回了自己的手,忍着疼拨开了车厢的窗帘,扭头看着外面依旧被红色包裹的一切在艳阳下明媚。

如果不是看到卿岳此刻的内疚神情,她真的怀疑自己不是卿岳的亲生女儿,但面对他这关心,她却又不由自主的想起了自己的父亲--那个为了国之荣誉战斗在第一线的男人。

他几乎舍弃了家业,将她和母亲遗忘,而在她那次受伤失去了臂膀时,他终于出现在她的床边,问了一句:疼吗?

她的回答,如此时此刻一样,那是对父亲的怨,可父亲却说了一席话就走了:“荣誉和亲情,自古就无法两全,也许你看到我背离了你,遗忘了你,但,我可以肯定的告诉你,我爱着你,我的孩子,每时每刻,从未停歇。”

“你是怪我在大殿之上不曾为你相护吗?”卿岳的声音传递进耳膜,打断了她的回想。

她看着外面的红,轻声言语:“我知道,家族的荣誉,大于我的安危。”

父亲教她明白的道理,想不到穿越到这个时代,依然是。

沉默,再次包裹了他们两个,而当王府的街道依稀出现在视野时,身后传来了悉悉索索的声音,随即卿岳的声音响起:“这个,你拿着吧。”

秦芳放下窗帘扭了头,便看到了一块圆形的金属,那橙huángsè的光泽宣告着它青铜所造的本质,而其上雕刻的一匹战马正踏足飞奔。

霎那间,一个词汇出现在秦芳的脑海,她震惊的看着卿岳:“族令?”

“是的。”卿岳说着,一把将她塞进了秦芳受伤的手里。

“这算什么?弥补吗?”秦芳有些激动,卿欢的记忆告诉她,这族令的弥足珍贵,因为拥有它的人就可以调集卿家所有的人力财力,而这些,却并不在京城,而是在南昭与海龙国的边境--那才是卿家的家族之地,也是卿家最强悍的所在。

“不!”卿岳摇了头:“是你用你的胆识和傲骨赢得了它。”

秦芳闻言愣住,眼珠子转了转立刻明白了卿岳的意思:“您是说……您在大殿上对我的淡漠是因为……”

“欢儿,你自小便定为未来的太子妃,与所有人而言,这都是我卿家的荣耀,是先皇给的恩典,可是,这分明是我把我们卿家变成了太子固有的势力,好为其尽忠尽义。先皇乃强国之君,他彪悍威猛,堪称雄狮,可他的儿子一个个都是寒蝉若惊,懦弱寡断,先皇大行后,皇上以储君之身继位,从来身体孱弱又性子绵软的他,这十二年来与百官角力,已经耗的大限将至,你看得出数月之后便有变数,我又岂能看不出?百官又怎么看不出?”

“当今太子并非独子,边疆之处尚有握着重兵戍边的二皇子,以及在西境散养的三皇子,加之宰相又野心勃勃诸多算计,皇上大限之日,只怕少不得血雨腥风!如果太子喜欢你,我卿家相护倒也值得,可是,太子已被美色所迷,而你,至少在今日之前都是一副懦弱不堪的样子。那种情况下,我只能遵循圣旨,得过且过,即便有流言蜚语阻挠,也只能应着头皮上!”

“所以你由着我自行对抗,并不多言一句?”

“不,我不帮你,恰恰是因为你的傲骨让我看到了希望,我是忠义王,更是卿家族主,忠义王这个名头可以不要,卿家却必须安稳不伤!所以我在大殿前对你冷漠,是因为我已经决定把它给你!”

“父亲的意思是……”

“我会逐你出府,让你与忠义王府再无瓜葛!而你拿着它,回卿家族地。”

“您是不是弄错了?”秦芳有些糊涂,自古这种事儿,牺牲的往往都是女儿,传递血脉的不都是儿子吗?当即她言语:“卿轩才是世子啊。”

“他只是一个妾生的孩子,何况,我忠义王府总得血脉齐全不是?”卿岳的话音刚落,马车已停,显然王府已到:“收拾一下东西,今晚,我就会逐你离开。”

“不,要逐,还是等明天吧!”秦芳捏了捏手里的族令:“今晚我还有事要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