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没说什么。只是静静地听着,这些事情,她猜也猜得出。她只是在想着,那小子今日的态度说话。几年前自己的敏儿过世时,那小子就顶着什么规矩不规矩的话,对黛玉的事情横加插手,现如今却在自己跟前搬出一家之主的话来了。难道是,那不安好心的小子,想拿捏着黛玉的终生,来要挟什么?

那时的自己,就曾想过,若幼时的自己,也能有这份机敏、这份手段,那么许多事情事情是不是就不一样了,那么母亲……

等都笑好了,屋子里重又安静下来,贾琏这才禀报,林如海如何当着自己的面,说着给黛玉的东西,又是如何让自己把这些东西带回来,恳请老太太替黛玉收着。

薛姨太太家的旧例?头一个,就是一应吃穿开销均由他们自己出。

看见车马停下,林靖跟着贾琏后头下车,这个荣国府的宝贝竟然顾不得先给他的二堂兄行礼问好,一下子就扑到了林靖跟前,嘴里只念着,“好兄弟,你可算来了,都年想死我了。”

贾琏又是劝了几回,这才发现,林靖,不是矫情,是真的不想进京,这下可真急了。若真如了林靖的想法,荣国府还真是要被人吐唾沫了。想想,荣国府由着个小孩子在外头苦熬着,让人会怎么想?

“那个匣子,安伯会好好地收着的。那信和银票,我也会好好收着的。mèimèi的终身,我更会放在心上的。我还替爹爹上了遗折。”这,就是刚刚林靖在林如海耳边的轻语。

林如海亲昵地拉着黛玉的手,从怀中摸出一把钥匙放在黛玉的掌心,道:“这个,也算是个念想,你好好收着吧。”

生怕影响病人休息,贾琏只是见了林如海一面。就退了出来。到了门外,拍着林靖的肩膀,贾琏给了好一通的宽慰。只是有些话,自己说着就不信。

林靖竭力调侃着自己,可当她打开那个匣子,察看了里面的东西后,手还是不受控制的发抖了。

过了片刻,就听见林如海吩咐道,“你去。那个多宝格上的那个嵌宝妆匣给我取来。”

除了自己,林如海还能给谁东西,也就是黛玉了。难道,林如海担心自己虐待林黛玉,才偷偷的把家产塞给她?只是,先不说这卖掉的里头,好多都是林府的祖产,就说这些东西到了林黛玉手中,林黛玉能守得住?别到时候反招来了狼,那倒是害了林黛玉。

林靖也不废话,匆匆赶到府门口,车子早已经备好。只等林靖上车就飞驾起来。

所以这样一想,林靖倒是豁然开朗了,前些日子。还真是鬼遮眼了。

尤氏这不说还好,这一开口,就让贾珍瞬间想到,当初,就是眼前这人给提的头!贾珍的火气,一向子就有了出气的地方,眼珠子一瞪,也不管还有丫鬟正在屋里呢,训斥的话就出来了,“还不是你惹的事情?这会儿倒是装起好人来了。”

反正早就有了那样的想头。这会儿不过是赶着早些开口罢了。是以,老太太也顾不得女家应有的矜持,率先迈出了这一步。当然。老太太也不认为自己这个提议会吃回票,更无压力了。

那么,就不是因为自己是男是女的原因。到底是自己太过敏感,以至于疑心生暗鬼,还是林老爹真有什么其它盘算?

紫鹃看着姑娘的东西,觉得有点儿过意不去。只是有心想要让自己姑娘再找些什么,却又有些麻烦。

只是这一仔细,不由倒吸了口气,生怕自己是看错了,忙拉了拉兰草,“你且看看这个香囊。”

只是,林如海如果真挖出了银子,那会怎么样?那一日,林靖来不及细想。只是,现在算是有了时间,让林靖反复细想,恐怕林靖还是会那样做。白瑞,是她在这个世上的第一个朋友。甚至,她能感到白瑞对自己的那份不同,那份暧昧。

林靖拉起兰草的那只手,看了看那泛红的手背,还好还好,自己不是什么大力士,所以也没留什么指印,大概那一下子会疼,而现在已经是疼过了。只是,林靖还是关照,“去取些冰块敷一敷。”

钹儿笑嘻嘻的接到:“大爷仁慈,想着离家数月。给康叔了假,让他跟安爷爷说话。只是。谁不知道大爷看重康叔呢,竟一时也离不得了。大爷,要不,小子领了这差?”

林安看着外头来打探几次的厨房小丫头,叹了口气,对林靖道:“怕是今儿个老爷又不回来用晚饭了。哎,也不知道今儿个能不能回来谁个囫囵觉呢。”

到了老太太那里,还真被林靖料到了。老太太说是不放心这么个孩子,就要让贾琏跟着照应。得亏林靖信中注明不要惊动黛玉,不然,这位老太太还得再拖上一拖。

“想是在外头掉了。”林靖并没有在意,“掉了就掉了吧。幸好我不是什么黄花儿闺女,不用担心人家拿了这些东西破换闺誉。”

林靖真想大骂,这是什么污烂玩意儿?而堂堂一国太子,竟然会听如此卑鄙下流的招数,自己,还真是高估了这些人节操!

这个话,要怎么答?

林靖这会儿才没功夫注意这些,进了来,只是低着头恭敬地行礼。虽不懂宫仪,那王公公也没嘱咐,但是也有点儿常识,知道这会儿膝盖硬不得,只能行跪礼。

林靖不明所以,只见这罄儿塞了把钱给了那看门的婆子,回过来就催着林靖快些去换衣裳,说是外头有贵客到了,大老爷二老爷都在正厅相陪,正等着林靖呢。

“母亲,说什么呢。”宝钗扭着身子,脸上通红。

林靖北上这段时间,黛玉保养得还不错,并没有怎么生病过,现在林靖咋一听,就带着两丫鬟,跟着报信的婆子往里去了。

她到底是有经历的婆子,看着黛玉的情形,忙接过手,在黛玉脑后、后颈下方、上背几处用力按着,只住了黛玉的呕吐,又就着茶水让黛玉涑着口,眼神锐利地划过紫鹃,然后顶了雪雁两眼,冷声道:“这大热天的,老太太又是上年纪的人,你这样慌慌张张地跑过去,叫着姑娘不好,惊着老太太,可是个小事?”

话语娇嗔,看着撒娇,确有丝埋怨的味道。

哪知过来就听见那样一场话,现在更是有些忐忑。只是兰草毕竟聪明,也不敢遮瞒,说是自己怕人熏着大爷,就让人在屋子里歇着,自己过来了。

林靖也算是放下了件心事,只是旧事已了,新事又起。那个长史官的话,到底有什么意思?

沈淑摇了摇头,林靖才刚要松口气,就听到沈淑说,“是不准许随便探望,说是去受教训的,怎么能随便探视呢,我进去都费了好大的力气。至于大夫,这诏狱里头本身就有大夫,也是为牢犯准备下的。那两个身陷那儿,现在也就是牢犯。所以,不是不给人看病,而是这大夫,能让人用着放心?”

冯紫英本来就不是个肯吃亏的,他那队人也随了主子的脾气,原本不想惹事,这会人家找事,嘴里还那么不清不爽,要是让主子日后清醒过来知道了,非得先罚了他们再把场子给找回来。这会儿火气上来,也要对骂,还是那打头的沉稳些,先压住了众人,再过对面,让对方放尊重些,不要日后惹得难看。

“呀”,宝玉一拍手,笑道:“怎么把她给忘了,还是老祖宗想得周到。这份心思,我就是拍马也赶不上啊。”

却没想到刚刚还安静的冯紫英,这会儿忽然抬了眼,冲着宝玉咧了咧嘴,又拿起桌上的酒壶,摇晃着就要拉住宝玉对嘴儿往里灌,唬得宝玉哇哇大叫。众人看着又是哈哈大笑,一阵乐和。

宝玉虽然两下里都认得,只是看现在这样子,也知道不能把两边的人凑一处,只能先把薛蟠给送走了。也不知道薛蟠跟宝玉说了些什么,等宝玉上来时,就有些不乐,等看到沈淑和林靖在同时在一个盆子里洗手,就有些哀怨了。

想了想,没有头绪,林靖也就搁在一边了,她向来不是肯委屈自己的,这些年在林府委屈求全,已经是够可以的了,没得交个朋友也得曲意奉承。若真那样,也不是交朋友了。

贾蓉让跟着的人都留在了外头,只把林靖贾蔷往里让,看来,还真怕宝玉嚷嚷着污浊了味道什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