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林靖早起给老太太请过安后,说道要出府办事,说是临上京前,父亲让自己拜会几位旧友故交。老太太听了连连低头。说是正应如此。只是,又说道,外孙初来乍到的,出门恐不自在,就让宝玉陪着一起吧,宝玉原也应该照应表弟。

正想着呢,就听见外头声音,说是太太王夫人身边的彩云来了。薛姨太太快快让人进来。

宝玉也很郁闷。昨儿个见了这么个可心可意的表弟,他就喜得什么似的,怎么样都跟在这表弟的身边转悠,怎么看都看不够。等听说太太给表弟安排在了客院,就有些不满意了,明明是手足至交,怎么能住在客院那种地方?

而此时,同样的事情,也在这荣国府的偏角近花园处那院子里发生了。只不过,大老爷可没那么好声气,还派个小厮来跟大太太邢夫人知会一声,邢夫人也没有手头宽裕收买大老爷身边人的习性。只是大太太看着天色已晚,派人出去打听,才知道大老爷早已在某侍妾那儿歇下来,才恨恨的撕了撕手中的帕子,不过,终究没使太大的力。这么几年来,大太太早已知道大爷那风流性子,若跟在这后头撕帕子,怕是也得费不老少的银子了。

对于老太太养着林姑娘,她倒也没什么话说,只是老太太想着把那姑娘跟宝玉凑一对儿,她就不乐意了。自己儿子,落草就带了块美玉,看着就是有大作为的,如今人品头脑哪样不是拔尖的,为什么就得娶那么样的姑娘?

想得多,话也就说得多,凤姐儿嘴上不停,道:“愿想着林表弟打南边来,没见过咱们京城的风味。所以才让厨房下死力气,好好整治些咱们京里的名菜和咱们府里的私藏,让表弟你尝尝鲜。却是疏忽了。表弟可能吃不惯。这也没啥,咱们府里也有做南边风味的厨子。这个啊,还是咱们老祖宗疼人,生怕林mèimèi不惯,特地给预备下的。”

才刚老太太说话时,三姑娘探春的身子微微一僵,却又马上放松下来,还是笑眯眯地看着。等王夫人说了那话,探春则再也没有一丝异样,还连连笑着看着。

总算。这位还记得林靖现在是林府唯一的儿子,又是替林姑老爷过来的,才给了些面子,只等林靖拜完了,才作势欲扶,口称“快快免礼”。只是这手根本没碰着林靖。

按着古礼,这接舟的,得上船来拜会了,然后再下船。不然,这下了船,这码头上乱哄哄的。是可以说话的,还是可以行礼的?

“哦?来寿,好名字。厨房那个巧手三娘,可与你弟媳妇相熟?”林靖似混不在意闲聊着,其实,这些府里有些来头的奴才。她怎么会不知道?

这一个张罗,一个随着这个张罗,而后又是碧草跟着进去服侍。两人并没有发现,碧草跟着林靖进水房时,兰草微微地低下了头。

“我知道你是担心白瑞这小子。只是这回,他还真是祖上积德,烧了高香了。”至此,再无他话。

那一日的寿芝园,来的人并不算太多。扬州官儿虽然不少,但有头有脸的也就是那么几个。林如海一行到得不算早。确切说,应该算是很晚的,倒数第二名,除了那朱学政外,就数他来得晚了。官大一级压死人。就是这么回事。林如海也是三品,又是监察这扬州鼎鼎要紧的盐道。若非因为是地主,他得比那朱学政到得还晚。

确实是个好提议。只是林靖却不想再同他们混在一块儿了。林靖笑着点点头道:“还是汪公子想得周到。只是,我今儿个是临时出游,并无向家里交待过。现在玩了也有一会儿了,又幸得两位相伴,十分尽兴。我也该回去了。”

这一年,林靖是跟林如海一起守的夜。这一年,林靖直至初一清晨才想起来,这一年过年,她还没有抄写经书呢。

雪雁嘟嘟嘴,现在这个日子,也不是开花也不是抽叶子的时候,那芭蕉有什么有趣的?只是对着这宝二爷也真不明白,有时候他还会对这片落叶唏嘘半天,恩。就像自己姑娘,看着落花也落泪。

鸳鸯一边跟着往里,一边扑嗤笑了,“你这丫头,就是嘴上不讨巧。好好一句话,偏你说成这样。幸好是我知道你,不然,又该有事。”

老太太点了点头,让人进来。赖嬷嬷是府里老人,伺候过荣国公代善,早就出去荣养了,两个儿子,赖大做了荣国府的管家,赖二做了贾敏的陪房,堂侄赖升在东府里。

这话一出,那赖升家的生生停住了哭声,就连尤氏也尴尬着脸,站了起来。老太太这话,其实把她也给骂了进去。

“是。谨遵爹爹教诲!”林靖怎么会听不明白,就是林如海不说,她也不会真的在牌位前头开口的。而这林来康,则是林安的二子,林来平的二弟。

那小姑娘正偷眼看着大爷,见林靖皱眉,心中惶恐,猛地就站起身来。“大爷,我,奴婢起来了。”忽然又觉得这样实在是鲁莽。心中有尴尬又羞赧,眼中水汽骤增。

林靖吸了吸气,道:“孩儿听闻,咱们府的赖管家,原是那府里的家生子。听说,那一家子奴才。在那府里主子面前特别有体面。赖管家的哥哥赖大,是那府里的大管家。赖大有个儿子,叫做赖尚荣的,一落娘胎胞,那府里主子恩典,就放了他出来。也是公子哥儿似的读书认字,也是丫头,老婆。捧凤凰似的长大。到二十岁上,那府里又帮着捐个前程在身上,说是日后还要给谋个实差。”

进了林府,林靖打听了林如海已经回府,就往书房去了。

白瑞早已识相地走开了。林家福这才禀报,今儿个,轻柳又出去了,只是这回除了一般的采买,还去那热闹的地方。林家福说这热闹,脸上的神情却有些古怪,看着林靖支吾着那个热闹。

晚上,赖尚丰家的又给林靖送来了夜宵。只是这一回,不管轻柳如何殷勤伺候,林靖并不马上就用,只是让她搁在那儿,等下自己再吃。

所以说,只是个玩笑?看着救人不成反倒被灌了两盅的宝玉,林靖心里摇摇头,算了,反正我就记住那人这份情了。

林靖也跟着笑了,冲着各位拱手叫了圈哥哥,谁让她最小呢,只是这哥哥也不是白叫的,她最小有给面子的都叫了哥哥,这些哥哥还好意思再灌她酒?

只是转到一个方向,林靖笑得更真诚,这声哥哥也叫得最实意,这人就是刚刚出声打岔的那一位。林靖也记得,一开始,这人也没有参合。这人看着挺开朗的,长得也挺硬朗的,随身,有种练武人的气势,只是这人的名儿,很有趣,姓沈,单名一个“淑”字。淑,清湛也,只是多用在女名,却不知道他老爹,是怎么给这样个大好男儿娶了个这样的名。

这一圈人都是熟的,虽然新添了个林靖,叶柄没什么客套讲究礼仪,互相之间的说话逗趣也都随意。渐渐的,林靖也放松了下来,不用担心别人灌酒了。眼神随着各人说话转移着,忽然发现,这起子人的名儿,还真都有个特色,卫若兰,贾宝玉,冯紫英,柳芳,都是带着女气的名儿,那个沈淑就更不提了,也就是韩奇稍微好上一点儿,也不知道曹泰斗当时是怎么想的。

想着想着,就一乐,就听见身边沈淑问到:“林兄弟,有什么可乐的,也说出来让我听听?”

林靖或许被屋子里的酒气熏得有些昏,也不知怎么的,就想要打趣,指着身边这人轻轻说到,“淑”,而后又一一指了刚刚的名儿,声音挺轻的,就够身边这人听到,只是,除了报名,却不再多说一个字。

沈淑也是个聪明的,停了停,就呵呵笑了起来,“果然有趣。只是,既然这么有趣,怎么能少了你林兄弟。这么着吧,我送你个小名可好?立青为靖,那么,宁静,静好,这个青争之静,也不错。”边说,边用酒水在桌面上写出小静这两个字。

林靖一下子有如被施了身法,整个人被定住了,这个“静”字,本来就是她上一世的名字,而她爸妈,也从小“小静小静”的叫她,这个小静,本来就是她的小名。

沈淑感觉到她的僵意,忙问到,“怎么啦?不喜欢?不喜欢那就算了。哎,可不许生气啊,你拿我的名逗趣,我也没在意。”

林靖暗地里掐了掐自己的腿,好不容易收拾了心情,才笑着说,“在沈大哥眼里,我就是这么小气的人?这个小名不错,我笑纳了。回头也不问你要见面礼了。只是不许宣扬得人人都知道了。”虽然只是个巧合,但偶尔听听,也不错。

一行人说说笑笑,直到日头西沉,才散了。

林靖年纪最小,宝玉又比她大不了几天还喝了几盅,虽都有下人跟着,但沈淑还是把人给送到了荣宁街才告辞。宝玉倒是想拉着人回府坐坐,但沈淑力拒,也不得法。

看着宝玉身上带着酒气,林靖摇了摇头,亲自把人送回老太太那儿,还给老太太赔罪,说是不该跟人玩乐了一通才回来,也没有隐瞒自己跟宝玉分开的事情,如此坦荡,倒让人不好说什么。再加上宝玉在边上一个劲儿的说是自己不乐意的,老太太也没说什么,只连说快快开饭,不等饭时了,让两个孩子早点用了回去躺着。

一夜无话。第二天一早,林靖就又去老太太那儿请安了。只是这日,老太太那儿多了几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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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更)

(原著第二十六回,有个“沈世兄”的超级酱油君,整本书就出来这三个字,连个名字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