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草点点头,就要去找衣裳,边上的兰草忙凑过来略偏了偏头歙了歙鼻子,笑道:“好大的酒味儿啊。大爷,您这光换衣裳可不成。要不,奴婢让人准备水,然后服侍您稍微擦洗一下,也费不得多大功夫。您看可好?”

这事儿,林靖不能跟林如海提,就只有从她师父那儿打听了。

就听见林如海笑了声,然后温声说道:“你这孩子,在自己老子跟前,还有什么问不得的?”林如海也没真等林靖发问,就道。“你毕竟与别人不同,又不在外头多有交际。那样的场合,我也不能时时看着。我虽不喜你同他走得太近。不过,他对你还是挺照应的。我就算再不喜他,也总不能因自己这点子不喜,明知是对你有利的事情而不去做了。”

白瑞忙笑着说,“也不是什么大病,只是家里上人紧张我而已。今日春光好,休谈那些烦人的。”

先是慢慢告诉她扬州乃至江南、还有京都各家及各种势力,帮着她理清那些各家各势之间错综复杂的往来关系,世仇世姻,交好对立,诸如此类。而后又教她从一件小事看背后图谋。一条船和一门亲事背后的事情……

紫鹃脑子里还是乱哄哄的,被这一推,本能的反应过来,“我是什么人你还不知道?再不会说出去害了你的。况说出去,哪有我的好?”

这日下晌,老太太歇中觉,倒是未像昨日。今儿个不该鸳鸯当差,看着一屋子的丫鬟以及睡熟了的老太太,她更是拿定了主意。

又想着老太太的心思。知道想把这个许给儿子,就更愁人了。想自己儿子,衔玉而生,又是那样的人品那样的性子,什么样的女子配不上?现如今。咳!

哪知那门房啐了一口,道:“赖二。那叛主的东西,早就不知去哪儿了,你还找他来收拾我?看来。你也是他一伙儿的,说不定就是个窝赃的。”说着,还要人来抓住赖升。

说完,也不管兰草吃惊大张的嘴,林靖掉头走进院子。来到书房门口,恭敬的自报了下,听得那声“进来”,才掀起门帘踏了进去。

那姑娘也不知道怎么了,脸先是红了起来,接着又红色退净又发了白,忽然双膝一弯,跪在了林靖跟前。

林靖听闻大喜,只觉得心脏狂跳,要知道她虽然很有些把握,但终究还是赌局,而现在。林如海让她入祠堂内罚跪,要知道林家很多规矩与许多江南仕族一样,女子不入祠堂,祭祖时只能在祠堂槛外的。

对于这些,别人看着。只以为大爷读书读呆了,连这些都算计不到。可林家福并不这样认为。只觉得,大爷这人行事,还真是让人看不透。

白瑞开始还把这心思放在这官司上,恨不得这薛蟠被抓,最好判个以命抵命,可听听就觉得有点儿不对了,那丫头十二三岁、面容姣好、眉心有痣,那卖她的自称是她爹其实是个拐子,这不正是表弟在找的丫头吗?表弟前些日子在秦淮河边偶遇了那个丫环,可那刁奴却没办好差,这些日子正寻着呢。表弟没遮掩,那刁奴又不是个嘴紧的,他是这府中主家自然知道这些。

“赖尚丰,你听着,你给我去找,找那个我说的小姑娘。若找不到,二十板子,我会跟安伯说的。”林靖看着那人抖了抖,心里总算稍有些松快,“至于,”林靖看了看还在瑟缩着的小姑娘,“赖尚丰再革三个月的银米!”

林靖相信那个林安能听懂她的意思。林安在这府里可是个大管家,可他儿子多。所以也不可能个个出头,林来平帮着林安打下手,林来平家的管着内事,林来康两口子跟着大爷,已经是极好了。所以这老三只有个这样的活。而老三媳妇更不着了。

可林靖说要把老三送到姑娘那儿,再怎么着。管家的儿子怎么可能就随便弄个小差事?这分明就是许他一个姑娘陪房大管事,只是姑娘还小,这话不能说白了。而且,虽老爷现在在南边当差,可总要回京的,那时候在京里的,可就是占了先机了。哪怕老爷暂时在南边儿,可京里有个人也是好的。

林靖安排人差事,其实不用跟这些下人打招呼,可就这样个美差,林靖现在还问愿不愿意,给足了林安的面子。这招收买人心,林靖使得很顺手。

况,她还是一箭多雕呢。

林黛玉当初只带了奶娘雪雁进京,这一老一小,不知道会不会还跟书上一样。林靖虽然不想多管黛玉杂事惹人讨厌,可她一日顶着黛玉“哥哥”名头,就要保证黛玉的闺誉。送教养嬷嬷这些她做不出来,也不能做,省得林老爹以为自己有什么想头,把手伸到黛玉那儿去了。

可林来寿是林安的儿子,那是他的人,总不会疑心到林靖身上。而且作为管家儿子儿媳,这规矩大概也不会太糟糕,又有那身份撑着,想来还能顶些用处。再不济,把那府里乱糟糟的事情捅给林如海,也是好的。

再说,上回青瓷说的白瑞送信的事情,还在林靖心里搁着呢。林来寿管着门房,这事情里头绝对跑不了他。虽然不指望这些人能怎么样,可若有人给自己稍微透个气,也是好的,被人蒙在鼓里,总是不安的,更何况林靖这个有着大秘密的人,她从来都不否认,她缺乏安全感。

等得到林来康满含感激的好话,已经是近傍晚了。林靖笑了笑,让厨房送份扬州点心去书房,自己这才去找林如海。

林如海正在看着几封书信,见林靖过来,也不等她行礼,就笑着招手让她过去。尔后,指着书案上那几封信道:“这几封信,你就带在身上。”说着,一一指点,这封收信人是谁跟林如海是怎么个交情,那个又是如何。

林靖一一记下,心说,就是没事,自己也会一一拜访的。这些,就是个人脉。人脉,还得靠经营。何况,老是待在荣国府有什么意思?还不如多出去走走呢。

林如海等林靖都看过记住,才让林靖收好。正说着话呢,就听外头人报,说是大爷让送的点心到了。

林如海听了,笑着冲林靖道:“你这孩子,还怕我能饿着自己?”

端上来的,是几样淮扬点心,三丁包子、翡翠烧卖、鸡丝卷、笋肉锅贴,还有鼎鼎大名的扬州汤包,另外还有一小锅桂花糖藕粥。

林靖殷勤地让着林如海,自己也据案大嚼,看得林如海摇了摇头,道:“你这孩子,过不多久就用晚饭了,你现在这样吃,待会儿可还吃的下?况这些又有甜的又有腻的,坏了胃口存了食都不好。”

林靖笑嘻嘻的说道:“是。只是我想着,得有段日子吃不上了,怕心里想得慌,索性现在用个够。”

林靖状似无心,林如海却听进去了,慢慢地停了箸。林靖忙问道:“爹爹,您这是怎么啦?”

林如海看着眼前这些个点心,叹口气道:“日日用着,并不觉稀奇。你还没走,就说想念。可玉儿,唉。”

林靖正等在这儿呢,就是林如海不说,她也要提的,这会儿笑着说道:“那还不就简单,把做这个的送到mèimèi那儿不就成了?”

当初让黛玉只带了那么两个人进京,是林如海作的决定,现在林靖也不好明着添言,只能用这个小巧法儿。反正只要提了开口,就看林靖怎么说了。

也不等林如海说什么,林靖忙问那些伺候的,“这些东西是厨房谁做的?”

马上有机灵的回到:“禀大爷,是林来寿媳妇的手艺,这位林嫂子可是出了名的,人称巧手三娘,灶上可是一把好手。”

“这样啊,”林靖故作思考的样子,半天才道:“要不,爹爹,我把这两口子都带上?总不好让人夫妻分开。”

当初林如海只让黛玉带那两个人,是怕人说黛玉太张扬,上亲戚家住还前仆后佣,不知收敛,太浮了。这会儿虽早动了心,但还是迟疑,“这,不太好吧?哪有在人家家住的还带着厨子?”

“爹爹,这林来寿媳妇可不算是厨子,人可是管事嬷嬷。就算跟着mèimèi做个教养嬷嬷也使得。mèimèi大了,想是要用人的地方也多了,总让她麻烦舅母也不好。说个不好听的,万一mèimèi想买个什么东西寻本琴谱什么的,或是那府里的花啊粉啊不好,mèimèi想另买,还能麻烦舅母?我想着mèimèi最是乖巧。定是自己忍着也不肯麻烦人。我想着就心酸,爹爹您不心疼?”

这一下,正中靶心。林如海一下子愣住了。

林靖趁热打铁,“再说,就算是我们给mèimèi一屋子的人,有个什么,那可是mèimèi娘舅家,自己骨肉亲戚,能跟mèimèi计较这个?还别说现在根本没啥。”

“再说了,不管mèimèi日后留在哪儿,身边总要有那么几房人的。林来寿是安伯的儿子,爹爹,您看?”

本来就是最疼女儿,舍不得女儿委屈的,这下子,林如海还有什么话好说?只是,林如海也没有当场就答应。虽说是林安的儿子,林如海也要查看一番。

林靖见林如海早已意动,也就不在说了,太过热心,也不好。林如海,本身也是个多疑的人。

两日后,林靖就启程了,除了身边几个大丫鬟,婆子,外头的长随,小厮等一干人,林来寿两口子也在里头。

林靖坐的是客船,后头还跟着条货船,满腾腾的都装满了东西。看得林靖心发慌,若是半路有个剪道的,那就麻烦了。

林靖正站在船头胡思乱想呢,就听见有人招呼她。林靖往下一看,啊了一声,不管那人连番说着“小心小心”,忙又搭着船板跳着下来了。

“你怎么来了?”林靖走到那人跟前,仰着笑脸问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