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日不见,他倒是瘦了几分,整个人看着倒是精神了不少,便是一开始避着的王靛都也悄悄的打量了几眼。

“呸,阿霞别计算那些,别看成儿今天这点事办的爽利,也不过是一时的新鲜劲道,从钱塘到京城,路途遥远,谁能说得清会遇上一些什么事情,就他那懒散的劲儿,我看哪,最终能在初雪时回来就不错了。”这时,一边的刘氏没好气的道。

一家人在一起,有些事情是瞒不了的,阿黛也没有瞒的心思,所有的内容书上明明白白的写着,她自也坦坦然然。当然气机之事也就不提了,有些说不清。

姜氏听着心里很不痛快,而此时,听得那差人说的稀奇,便大声应和,说这读书有个屁用啊,读了三十年,居然最后混成了更夫,这真是把天下读书人的面子都丢尽喽。

父女俩渐行渐远。

“婆婆要走,是我能拦的住的吗?”阿黛脸色也冷了些,撇着嘴回了一句,便一扭身走到井台边自顾自打水洗漱。

阿黛咧了咧嘴,不理会王靛的埋汰。

胡婆婆重重的拄了拄拐杖,端起架子道。

这翻话可算是说到王成心坎儿里去了,重重的一拍巴掌:“得了,就这个,娘快去做饼子,我去打酒讨肉骨头去,也不用家里的船,这几天我没事钻了几家废园子,有个园子的景致还是不错,拾缀拾缀比船上好。”

“成,我看就这样。”刘氏拍了巴掌决定,随后就冲着阿黛和孟氏道:“阿黛,你和你大嫂陪着你二姐进屋里,从这一刻起就陪着她。”

“啊?怎么回事?”王黛听了一阵心惊啊,想着之前被点化时看到的预兆,虽说那些都是没有生的事情,但也预示着某些是很可能会生的,想着,阿黛便加快脚步,一溜小跑的进家门。先把鱼篓放在井台边,洗了洗手脚就冲进了屋子,果然的,就看到二姐就坐在那里哭,刘氏在屋子里走来走去的,一边老爹也紧锁着眉头。

只是胡家的渔船大,阿黛的小渔船完全不是对手,没一会儿就被逼到了一边,整个鱼群出现的地方就被胡家渔船在占了。

“阿黛,叫你大嫂一起去。”刘氏边洗着衣裳边冲着阿黛道。

“好。”王继续听了阿黛的话,非常高兴,他不仅高兴于阿黛听进了他的话,更高兴于自家女儿处事的灵活。正直,方义,诚心,从来就不是死死板板的,君子处事也讲究个外圆而内方。

“阿黛啊,别怪你娘,家里穷,我又是这么个身体,你娘压力很大,因此一个钱看的比天上的月亮还大。”王爹走到阿黛身后,靠着院墙道。

“你这臭丫头,才吃的午饭,这就饿了?”方氏老脸一红,轻拍了巧姐一下。

王成屁股撅一下,刘氏都知道他要干嘛。大家都没吃午饭呢,连忙招呼着大家吃。

一堆儿富春大米就这么的不移而飞了。

胡大娘也叫吓了一跳,不过听阿黛这一说,那心里更是咯噔一下,陈氏酒庄的酒,那是老贵老贵,她哪舍得赔啊,不由的瞪眼辩道:“什么叫我把你的酒砸碎,明明是你自己的酒坛子没摆好,滚下石阶砸碎的,关我什么事啊?合着还想拉我做冤大头啊,想也别想。”

当然,对于刘氏的话,王黛不会去辩解,因为老娘借口骂女儿出气这种事情,闷不吱声才是正解,若是真辩解了,搞不好就要点着炮仗,无休无止了,那对王黛来说,便是麻烦。

倒是出门时,十一岁的安大郎追了出来,拿了几块点心塞在两人手上。

“安大哥不错,给了我们点心吃。”阿黛回道。

“没心没肺,两块点心就收买你了。”阿靛倒是冷不丁的叫阿黛这一句话给逗乐了。

那还怎么滴,虽知道这回事,但当初毕竟不是她,没有代入感,阿黛默然。不过心里倒也明白了,二姐抗拒这门亲事,有一部份是心里记恨安婶子当初不承认她是安大郎未婚妻的事情,但不可否认,安大郎的相貌也有一点,毕竟十六七的女孩子,哪个不希望自己的郎君英俊潇洒的。

二姐要纠结就纠结吧。

姻缘之事是最不受人左右的了,阿黛自不会为二姐操那份心。

反正二姐的命格似乎不错,想来最后就算不是安大郎,也能安乐一生吧。

当然也是这么想,命运之事无法琢磨,便是太素秘法里的各种论断,阿黛一时也没法求证其正确性,而最终每个人的命运也只是所谓的各有缘法。

想到这里,阿黛倒想着,不知胡家大嫂的情况如何了,根据秘法里的论断,胡家大嫂这两日间便有性命之忧的。

傍晚。

王继善换下了书生长衫,换了黑色皂衣,腰间系上腰带,头上书生常戴的四方平定巾也换了下来,只在头上梳了一髻,然后用宽布系着,一身仆役似的装扮,让王家母女几人怎么也看不惯。

“要不,还是跟衙门推了吧。”刘氏看着王继善这样子,再又想起了上午遇到方氏时方氏说的话,眼睛便有些酸涩。

还记得当初初嫁时,白马郎官,英姿勃,意气飞扬,哪曾想到如今这年纪,反脱了书生长衫,身着皂衣,做着这几等于仆役之事,刘氏心里哪里好受得了。

“是啊,爹爹。”一边王靛应和着。

倒是阿黛,不言不语,只是站在一边静静的帮着老爹整理着东西,点时的盘香,打更的就是跟据这种盘香,才能掌握好时间,还有打更的梆子,擦的澄亮,又拿了葫芦装了一葫芦清水,另外用油纸包包了几个饭团,如此种种的。

至于劝老爹的话,阿黛便不曾多言,一来,衙门的差事定下来,那也不是能出尔反尔的事情,出尔反尔也不是老爹的性格。

另外,自气机融合之后,阿黛心中总有一种似明未明的预感,老爹今生有没有成就的机缘就在这里面。

“行了,决定的事情就不要再三心两意,总之这一回也是我最后的机会了。”王继善倒是反过来劝着母女三人。

至此,刘氏不再多说,便转身进了屋里,拿出一件破夹衫,春寒料峭,王继善的身体实在不好,保暖是很重要的。

“阿黛,送你爹爹过湖。”刘氏将夹衫披在王继善的身上,仔细的帮王继善整理好衣角,冲着阿黛道。

“嗯。”阿黛提着整理好的包裹,重重点头。

同文书院的街面也在钱塘门那一边,都是要过湖的。

初更是从黄昏戌时开始,所以阿黛送王爹过湖时正是酉时。然后又说好明晨来接老爹的时候,便看着老爹和身影渐没在夕阳里。

夕阳的余辉之中,王继善的身影拉的很长,最后消失在古城门里,背影瘦削挺拔。

带着一往无前的决心。

阿黛也不由的握了握拳头,能成功的。

“阿弥陀佛,女施主可否带贫僧过湖?”正要回船之际,阿黛便听得一声清越的佛唱。声音低沉柔和,有着一股子宁静,清泉流水之感。

回头一看,夕阳里,一年轻僧人着月白僧衣,灰色布鞋,面貌俊郎,身形挺秀,持手做佛礼。

“大师哪里来?”阿黛问,这个僧人好似突然出现在她身后一般。

“寺里来。”僧人回来。

“大师哪里去?”阿黛又问。

“对面善宅中。”僧人含笑回道。他嘴里的善宅就是指善男信女的家中。

阿黛心想着,还好,没有很狗血的说从来处来,去往去处去这等话。

“这里渔船甚多,另外客船将行,大师为何让我带?”阿黛再问。

“因为女施主身上有因果。”僧人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