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政点了点头,微笑道:“大善!着太祝看了日子,哪日开坛谢上天恩德!”此时太祝是专门为君王祭祀与负责太庙等事务,平日极为清闲,只有到了重大吉日才会用到,虽然赢政身体不过是受伤才养了一段时间,但此时一切只要冠了上天之名,总会更显得特殊与名正言顺一些,蒙骜一说嬴政身体大好是上天的拂照,当下在场诸人脸色都各有不同。成峤是满脸不甘,而吕不韦则是面色有些复杂与忌惮,一场宴席,许多吃喝下来嘴里竟然都没吃出半点儿味儿来。

那位医术堪比扁鹊的疾医年纪倒在五十数之间,果然不负麃公赞赏,此人医术倒也了得,嬴政身上的伤口在连吃了那名叫兰陵的少女两粒丹药之后已经大有改转,原本血是止住的,但刚刚嬴政为了说动麃公,却做出痛苦状用力按了伤口,这才导致流血,这疾医给他又重新清理过伤口,换上新药,这血自然又是止住了。麃公被嬴政勒令随侍一旁,对嬴政的信任自然是感动有加,看到嬴政身上伤口时,不由震动,那疾医一走,麃公就跪伏于地,长叹道:“王上礼贤下士,又不肯失约于臣,您的品德臣心里佩服,王上所愿之事,必定也是臣之所愿。”口虽然疼痛,但心里却是一阵舒畅,连忙唤了麃公起身,二人又说了一阵话,嬴政这才带着蒙毅回了蒙家。中的。赵高一路心惊胆颤,看着嬴政受了重伤回来,心里有些激动又有些害怕,但看嬴政冰冷的脸色,到底也没有敢生出异心来,反而选择了极为识时务的做法,只将一切当作一无所知。里,嬴政重新换过了衣裳,又令赵高将自己之前穿过染了血的深衣拿到避人耳目的地方一把火烧过。寝里只留了他与那少年刺客两个清醒的人时,他才真正算是放松了下来。那少年深受重伤,蒙骜等人又怕他于嬴政不利,还给他喂过一些药,又给他多添了几道伤口,如今只是勉强撑着没有昏过去而已,实则他是再无动弹之力,嬴政自个儿虽然受了伤,但经过连番医治,此时已经好了许多,因此看着神倒还好,这会儿等赵高一走,他看着眼前被扔在地上的少年,从怀里掏出一个玉色小瓶来把玩着,神色冷。

政扶下了马车,等他站稳了,也不敢多加搀扶,退到一旁。今晚嬴政的表现令蒙氏等人心里对他又多出一些尊敬来,不止是因为他身份地位而已,还多了些对他的佩服,能在那黄于淳手下走上如此多招而不死,这位幼主也不是一个省油的灯。蒙骜心念疾转,也不知道自己蒙氏族人效忠他,往后结果是喜是忧,但想到他对蒙氏的尊重以及对自己的提拨之恩,这丝念头刚刚生起,又生生被他掐灭。原想让人收拾院落给嬴政歇息

那少女脸庞露出疑惑之色来,嬴政身后的灰衣老者却是哼了一声,手上力气突然加重,嬴政只觉得手臂传来一阵疼痛,眉头微微皱了皱,却是忍着没有哼出声,反倒目光灼灼落在这出尘脱俗的少女身上,伸手将她指尖间的玉瓶接了过来。

“你们是何人,此处为何如此多人遇害?”那中年男人一边说着话,一边紧紧盯着嬴政,脚下却微动,如同在天空中走着云梯般,竟然从那树梢之上撩了衣摆,缓缓走了下来!他轻描淡写露了这一手,当下令公羊式嘴里发苦,能纵真力到这个地步,说话间竟然在空中如闲庭散步,此人不止是真力控制了得,而且真力应该极为不弱,原本就知道这人身手不差,但这会儿真正看到了比自己想像中还要厉害时,他仍旧是忍不住郁闷无比,拱了拱手,恭敬道:“鄙人公羊式,还未请教阁下高姓大名。”他一边说着,一边却是转头看了蒙骜一眼,眼里带了焦急与警示之色,蒙骜看在眼里,也自心下着急。

一切只在电光火石间!嬴政回过头时,竟然见到一个面色苍白的清冷面孔来,那人吃痛,眼里的惊恐之色还未散去,看样子只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年郎君,不过这身手倒当真老辣又口处却是迅速蔓延开来一串殷红,却硬气的并未叫喊上一声。嬴政冲他咧齿一笑,手上力气更用力了几分,那长剑透而过,那少年身子连着长剑,颤抖也一并传了过来,那已经死透的蒙氏人死死缠在少年双腿之上,让他不能动弹,因此生生挨了嬴政这一剑,这会儿吃痛之下,面色透出一种青灰来。

这块空地中扎了好几个营帐,因天气寒冷,这些人生了七八堆篝火,都围守在火堆边,营帐四周守着二十来个持剑游侠模样的人,有几个面露谨慎,手按在剑柄上并未松开,显然防备心极重,嬴政远远看了一眼,心里认定这几个都算是颇有些本事的人,他这两年,练习了那布帛上面的真力,虽说不知道自己实力究竟如何,但看人的眼力却颇准,这下子看到这些剑士,其中不乏真正有能力者,心里不由更是添了几分谨慎。

此时已经是嬴政二年春季,秦国位于大陆西北,赵家来人时,咸阳附近的春雪也未化开来,蒙恬的消息送来的极快,那赵氏族人竟然远在千里之外,他也得到了消息,当日嬴政连夜乔装打扮了出中,而赵高却是被嬴政带在了身旁。蒙氏府里夜晚时分,可是大宅却是灯火通明,层层守卫隐藏在黑压压的树枝冷,手握青铜剑坐在最中央,他一反常态并未穿着深衣,反倒是一套极简便的小袖口衣裳,显然有亲自出马的意思,蒙骜跪坐在他下首处,犹豫了半晌,依旧道:“王上,依老臣之见,这事儿就交由蒙氏来办,如出意外,到时只蒙氏族人扛下,不用连累您,又何必以身犯险?”

夏姬等人对此恨得牙痒痒,却是无可奈何,虽然明知女色这一招对嬴政不管用,但看到成峤如今模样,只盼嬴政也总有年轻气血盛的一日,因此收罗美人儿倒是源源不绝的送了过来。

“臣这图谱,是臣多年来亲眼见过之后,再三确认才敢下笔绘画。”这郑国见嬴政欣赏自己的作品,脸上不由露出傲然之色,不过却又小心翼翼,深怕嬴政一时失手般,既是觉得自豪又是觉得有些担忧,双眼直直绞在自己心血上头,连眨眼也不肯,深怕嬴政给他昧了过去,今日要不是一时激动,他也不会掏出这个羊皮图卷来,平日他都对这图卷爱若珍宝,视若命的,轻易不肯拿出来示人。

嬴政刚接了朝中一小部份势力,正在此时,秦国却来了一个名叫郑国的韩国人,奉了不少金玉之物到吕不韦府上,当夜就被吕不韦带进了王之中。嬴政收到这个消息时,心里自然是隐怒,但怒气却是被他隐藏得极好,面上只是斯条慢理的命人给他穿戴了衣裳,才来到主殿接见这吕不韦嘴里所说的有才德之人。三十来岁许,面貌斯文,穿着一身蓝色深衣,态度倒颇为不卑不坑,光是以这形象来看,嬴政心里对此人

吕不韦与嬴楚年纪相当,如今也不过三十多岁,正当风华鼎盛的年纪,再加上他身居高位,身上一股志得意满的神色,也难怪人到中年,也依旧能讨赵姬欢心。赵高找到他传达了嬴政旨意时,吕不韦还愣了半晌,虽说嬴政年幼,但吕不韦心里到底对秦王有些忌惮,虽说如今他把持朝政,但骨子里还未生起过废嬴政而自立的想法,就因为从未想过,所以如今虽然行为跋扈,但好歹对秦王依旧有几分防备之心。

“你母后已走,有话,就说罢,趁此机会,父王也有话与你要说。”嬴楚任由儿子替他收拾妥当了,面色才好看几分,显然舒适了些,神也稍好了点,示意嬴政将床边药盒递到他手上,自个儿打开,揭了里头一味铜色药丸吃下了,当下内众人挥了下去,才开口道。

庄襄王不知儿子心里对吕不韦的忌

“嗯,你既能理解孤的苦心,那孤也就放心了,你先下去熟悉一下,晚间时候孤带你去章台见过王上王后。”他说完,轻轻笑了起来。赵高一听这话,当下脸色大变,身子微微抖了几下,接着才强忍住了,恭敬道:“喏!”心里却像是隐隐明白了自己遭这场大祸的来由,不由心如死灰。里,嬴楚仍是抱着赵姬调笑,此时的他一心沉迷美色,早已经没有了当初的意气风发,甚至连当初头一回父子见面时,那种指剑誓要挥军北下的豪情壮志也早不在,剩余的只是一个不问世事,只图美色的普通儿郎。

那蒙恬眼里露出感动之色,嬴政当初以公子之尊,放下身段与他们兄弟结交,如今已经被封太子,依旧如此真诚,话里行间甚至自称还与当初一样,为人又极勇猛仗义,倒令二人心下感动莫名,蒙氏一族虽说迁来秦国不久,但秦国至昭王以来,一向都礼贤下士,对蒙氏也颇为器重,蒙氏自此将秦国当成自己的般,蒙家几代以来都受着忠君爱国的思想教训,蒙氏兄弟幼时都被父亲耳提面命,现在好好学习,往后报效秦国,嬴政是下一任秦王,是他们

“臣哪里敢说对王上有恩?不过是臣运气极好,三生有幸能遇着王上,如今才有这样的高官厚禄,全是王上给予臣的荣耀,臣心里实在是感激不尽。”他说完,又重重的将额头叩在了地板上,赵姬看了他一眼,才倚进嬴楚怀里,娇声道:“王上,丞相也是一时糊涂,您与他相识多年,也深知他为人,没有多余的心眼儿,一心可都是向着您哪。”赵姬说完,冲嬴楚抛了个媚眼,当下将嬴楚迷得今昔不知是几何,拍了拍她背,连声说好,一边唤了吕不韦起身来:“丞相与寡人有大恩,寡人一直不敢忘的,政儿与寡人当初多亏有你,才有今日之荣耀,少跪一次也是无妨的!”说完,大笑了起来,举起岸几前的酒盏,一口喝了个干净,手却是搂在赵姬身上没有放开过。

嬴政此时满面血迹,狼狈异常,不过幸亏这侍人不敢抬头,因此也不惧他发现,只是点了点头,喘了两声,才冷冷道:“与孤准备热水深衣。”

嬴政看着这位王叔无奈又绝望的走了,剔除了这个威胁,嬴政心里才算真正松了一口气。这几个月中,夏姬与嬴傒都像是在博命般,刺客隔三岔五的派出来,幸亏因有前一回邛胥之事作为警惕,再加上他表现得又好,后又贡献伤药给嬴楚,嬴楚才在他殿周围布了重兵,再加上他为人又谨慎,才没真正再如了他们的意,只是嬴傒做了开始,也别怪他最后送他费地做为礼物!

嬴政心不在焉的看着众人的举动,心思却是全放在了那刚砸出来的布帛上头,等众人刚一收拾妥当,就出声道:“本公子想独自呆上一会儿,你们先行退下。”

“子恬子毅与政一见如故,将军不必说这样的话,今日蒙氏之恩,他日政必当记得回报就是。”嬴政挺直了身躯,目光微微放远了些,说了一句时,才回头看蒙氏兄弟二人沉默不语的面庞,突然笑了笑:“二位可当记得昨日说过的话,政希望往后能有与两位共事之时!”说完,头也没回钻上了马车。

“盈儿之父乃是墨家之黄于淳,就是不知先生听过家父名字没有。”她微微笑了笑,一派自豪得意之色。

见她安静了,嬴政这才伸手抹去了嘴角的痕迹,脸色虽然苍白,不过目光却坚定又森冷,想着今日的事情,忍不住又从那包裹里掏出了几个盒子出来,抚着闷疼的口,又从盒子里掏了颗药丸出来吞了下去。半晌之后,他脸色稍稍好看了些,却是将短剑扔到了一旁,看黄盈的脸色,冷笑了两声:“别想趁机逃走,给我好好守着,如果最后我无事能回去,你自然也能活着见到你父亲。”黄盈愣了半晌,虽然她年纪不大,但好歹还不是傻子,听出他话里的意思,难道是说他没有平安回去,自己也甭想能活着?一想到这儿,小丫头打了个冷颤,看着嬴政的目光更是带了些涕然欲泣之意。

嬴政眼神微微一动,赵高就挪着已经跪得早已经没了知觉的腿移了过来,替嬴政将桌案上的灯火拨得更明亮了些,又有侍人取了折子将墙上的青铜油盏点亮,那跪在蒙骜身后的人就显露了出来。虽然蒙骜举动也是得嬴政示意,不过得知他真的找到了人,嬴政心里也颇觉兴奋,放下了手中的竹简,笑道:“卿得蒙将军看重,还不抬起头来与政瞧瞧?”

那人首次答应了一声,声音略带了些沙哑,抬起头时,露出一张斯文儒雅的脸,此人身材略有些消瘦,不过从刚刚走进来的身影看得出来应该不矮,穿着一身时下人最爱的深衣,更衬得此人消瘦,骨瘦淋凛,光是从面相上看来,倒是一副饱读诗书的模样,不过那双略带了些野心

的眼睛却是透出了此人不屈于人下的格,嬴政微微笑了笑,这中年人却是略微直起了身子,双手十指并拢互相交叠在头顶处,又深深的拜了下去:“楚人李斯,见过大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