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这二人一走,吕不韦眼里乏过疑惑之色,接着才冲嬴政拱手行礼道:“看来今日是比不成了,臣还有事做,太子请自便就是。”说完,大剌剌的走回了岸几边,又跪了下来,虽说之前礼仪已经做到,但那神态目中无人,比不做还要欺辱人几分。

“今日能有幸与太子聚宴,实乃恬与舍弟之幸,虽说今日之景就是喝到大醉几日也是应当的,但太子有至诚待恬之心,恬也愿舍命报答太子知遇之情。”他说得情真意切,隐隐有将嬴政视为知已之意,嬴政听了这话并未恼怒,反倒是嘴角边露出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来。蒙氏兄弟这样的人品情也是让他极为欣赏,因此也不扭捏,直接就将自己原本的目的说了出来:“政倒真有事要烦请二位帮忙,如今政在深,手边能信之人极少,不知二位可愿助政一臂之力?”他并未靠着自身权势来吩咐,反倒是引用了之前蒙恬所说的知已论征求二人意见,当下将蒙氏兄弟感动得说不出话来,良久之后才跪拜于地,坚定道:“愿为太子肝脑涂地!”

嬴政冷静了半晌,又怕这侍人到时吓到发疯说了些什么不该说的话出来,想了想之下下午就呆了自己殿内,却是想到自己手边并未有几个得用的人,能为他办事的,竟然一个也没有。嬴政在殿内转了两圈,却又想起之前结识的蒙氏兄弟来。尤其是那兄弟中的老大,蒙恬,看起来是有些身手的,又有脑子,除了年纪小一些,倒是一个极合用的人选,更何况此时年纪小是他的弱点,但又可以说是他优点,一般人都会对年纪的少年放下戒心,那蒙氏也有些人才,只要为自己办过一回事,往后就是捆在自己船上,对他以后也是极有利。

接下来几日嬴政倒是想注意那赵氏高的行踪,可惜他却不能整天去跟着,做为秦太子也有许多必要学的功课,每日跟着大儒学习帝王之道,又得准备着给自己挑选门下效忠之客,每日还得分去几个时辰练习武功,要想注意赵姬动静,嬴政颇觉得有些分身乏术之感,可惜他此时真正信任并且用得顺手的人还没有几个,更何况这庭乱纬之事不可让旁人知晓,这样能要人命的事情,自然是知道的人越少,他越是安全,因此嬴政自个儿几日观察下来,倒是丝毫没有发现什么异样之处。正殿与嬴楚同享晚宴,顺便注意赵姬,嬴楚不明就里,只当儿子孝心十足,倒也颇为欢喜,并未见到什么不耐烦的情景,嬴政今日再过来时,竟然发现除了嬴楚与赵姬二人之外,连吕不韦也在。吕氏依旧坐在左下首,他岸几上摆满了竹简,嬴政进门时他还在奋笔疾书,嬴楚则是搂着赵姬调笑,人众人如木头人般,对这一切视若无睹的样子。嬴政眼尖的看到吕不韦面前的竹简正是秦国公文,这样的事情,嬴楚竟然交给了他来做!

嬴政松了一口气,此时他已经敢肯定这吃了丹药之后生出的热流就是真力,他赌对了!

嬴楚本身也是一个心狠手辣之人,为了能尽快上位,能给亲生父亲下药,眼见着登位在即,又怎么可能让夏姬胡闹坏他大事?嬴傒原本眼里露出兴奋之色,谁知嬴楚三言两语就将自己母亲打发了,更用狠辣手段,一下子将孝文王娥侍人连哭也不敢发出声音,俱都满眼绝望之色,此时生死已定之下众人都盯着夏姬看,夏姬被甘泉内侍人盯得头皮发麻,双腿微软,却是强撑着,不肯在华阳夫人面前服软,她被压了大半辈子,安国君时期一直就没得宠过也没被人看得起过,因地位实在太过低微又不受宠,所以她生的儿子才被送去做了质子,如今好不容易扬眉吐气,当初最爱嬴柱宠爱的华阳夫人楚姬,如今还不是这个样子,还不是要靠着她的儿子才能得享太后尊荣。大殿之内一片安静,一时间众人呼吸声也清晰可闻,楚姬微不可察的勾了下红唇,抬起头时一副戚戚哀哀之色:“妾惜得先王疼宠,然膝下无子,夏夫人如今倒也说得不错,妾先行告退。”她说完,哽咽了一声,回头看了床上已经没了呼吸的赢柱,心里倒也滋味儿复杂,有些说不出话来。

时间一晃已至立秋,公元前250年,嬴昭襄王嬴则去世一年期眼见着将满,孝文王嬴柱则是病得起不了身,只是他神智不清,秦国诸人却依旧开始准备起新王的登基大典。一年前昭襄王嬴则去世,赢柱虽然被立为王,但因在孝期,并未举行仪式,直到今年十月秋,正式脱孝之后才敢称为真正的王,典礼紧锣密鼓的正在筹备中,赢柱则是已经昏昏沉沉,嬴政去拜见

这短剑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材质,这一劈之下竟然将那干净光滑的青石地板也斩出一个印记来,玉佩应声而裂,碎玉四处飞溅,嬴政额头沁出细小的汗珠,看到那玉佩裂了开来时,脸上不由露出笑容来,这玉佩中间果然是空,露出一小块似帛非帛的东西来,嬴政连忙将这东西捡起来塞进袖口里,又将短剑鞘捡了起来,刚一藏好,外头的人们却是连忙赶了进来。

“武有事来迟,还未谢过郎君救了小儿一命,郎君高洁大义,如郎君有何要求,但请提出来,蒙氏必定尽力报答!”他说完笑了笑,走动间盔甲摩蹭发出铿锵的冰铁声,头发用金冠束在头顶,更衬得一张面庞坚毅方正,举了鹿形酒盏朝嬴政敬酒时,丝毫没有因为他年纪的幼小而生出轻视之心,嬴政看得出来,他说这话是出自真心,并不是随意说说而已,看来今日救了这蒙毅一命,倒是比自己想像中的还要来得不错,光是能认识蒙氏一家,就已经值得他出手。

“只是刚认识不久罢了。”嬴政看了黄盈一眼,只答了一句,就作壁上观。公羊式的打算他瞧得清楚,知道他是想问黄盈身份,自己对黄盈也并不了解,借此机会了解她出生来历倒也是好的,因此说了一句,就不再答话。

“举手之劳,不用如此。再者政也是有所相求,所以算不得什么恩德。”嬴政自然是看到这公羊式怀疑的模样,甚至此人本没有掩饰的意思,不过他却是没有放在心上,只是淡淡点了点头,面色也跟着冷了下来。那蒙氏兄弟一见这情景,脸上闪过愧疚之色,蒙恬忍不住上前一步,冲公羊式鞠了一礼:“公羊叔叔,政兄长乃是恬与毅弟的大恩人,为人又极豪爽,公羊叔叔不要介怀才是。”

那蒙氏少年一看这情景,眼里不由露出钦佩与愧疚之色,连忙命人找了干净麻布过来,看嬴政收拾伤口一切不假手于他人,这名叫恬的少年也知道他估计事情喜欢自己做完,因此将布递了过去,一边有些自责道:“都怪舍弟出了意外,连累兄长受伤,恬实在是过意不去,这份恩情,蒙氏兄弟永生不忘!”一句话说得铿锵有力!他并不是说场面话,而是眼睛里深深露出自责之意,旁边那小童脸上也露出愧疚来,眼睛里也布满了坚决,看着嬴政的目光带了感激与坚定,虽然年纪还小,不过光是从他目光就能看得出此人品情极好,明明马匹出了意外

政又低头看了那躺躺在地上的小童一眼,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微微点了下头:“小事而已,毋须多礼。”

这是他名义上的叔叔子傒,回秦国接近一年时间,他也是见过的,为人看着豪爽大方,实则内里锱珠必较,最是记仇不过。他原本是安国君赢柱最为看中的庶子,可惜与子楚一样,母亲吴姬不得宠,虽然比夏姬略好一些,不过也好不到哪儿去,原本赢柱是想立他为嫡,可惜吕不韦与子楚从中了一脚,说动华阳夫人楚姬,将原本应该是属于他的太子之位,吹枕头风吹给了赢楚!这子傒表面看来毫不计较,爽朗大方,但失去的可是未来的国君之位,原本以为唾手可得了,他原本声望名声都远远高于在赵国为质的赢楚,可惜最后竟然棋差一着,一步错,满盘皆落索,他心里的怨恨自然是可想而知的。

这幕后之人能身份比夏姬高一些,又能用好处招揽得到邛胥这样的人,那么必定除了身份高贵之外,应该权势也不差。赢政心里想了许久,倒是隐约怀疑一个对象,不过如此一来,却更是不敢贸然出去,就怕到时自投入人家的罗网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