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娘子本来在尖叫,这会儿吃痛加害怕,身子一下子抖得如同筛糠般,听到赢政的声音,才醒悟过来这儿有人,显然自己之前莫名其妙失去意识,就是这人干的,当下转头看他,一边惶恐道:“你是谁?”她说完,才看清赢政脸上红红白白的染了不少东西,这会儿已经凝固了,再想到刚刚那尸体上的红白之物,那白的显然是脑髓,忍不住一下子反胃干呕了几声,吐了出来,一边干呕着,一边还爬着想要离他远一些。命还在他手上,有资格问话的人不是她。

没多时,那小姑娘的声音越来越近了,好像是发现了这边的小屋,嘴里发出咦的一声,朝这边走了过来。赢政浑身紧绷,眼神渐渐冷了下来,握紧了手里的短剑,这是他之前从那死掉的邛胥身上弄下来的,剑刃不像是青铜打造,反倒有点类似前世时自己看到过的钢铁,刃身寒意十足,还没靠近,就能感觉到那股杀气,倒是一把好剑,此时赢政拿在手中,也能稍稍多几分底气,又将剑柄握得更紧了些,听着那脚步声渐渐走得近了,他将自己的身体隐藏在墙后的影里。

剑声带着凛冽的风声朝赢政脑袋处削了过来,赢政也不躲,只是伸出手臂去挡,那中年人脸上露出狰狞之笑:“不自量力!”之感,反倒像是砍在了坚不可摧的金铁之上般,相撞之下发出响亮的‘铿锵’声,赢政手腕并没有如那中年人所料的被连手砍断,他不由愣了愣,有些不敢置信,下意识的竟然顿了下来。

他早在咸阳逗留了两年,一直寻找机会,所以此次夏姬一找到他,提出要求不过杀个小儿,又无危险又无后顾之忧,这中年人当下就动了心,才毫不犹豫的答应了下来。哪知会惹来今日的麻烦。

赢政冷冷看他咳嗽不止的样子,没有打断他的意思,也更没有要逃走的想法。此人一看就身手不凡,能悄无声息的进到自己寝带走一个大活人,而且自己还是秦国公子,就不得不让赢政提高警惕。自己昨夜要反击时被他看穿打昏,想来一些小动作在他面前无用,多做只是会惹他发怒,自讨苦吃而已。

这个念头一起,赵姬心里隐隐也闪过对赢政的歉疚之意,不过想到往后,又觉得心内一片火热,两人虽然是至亲骨,但感情实在不深,真要在利益纠葛下,别说赢政会下辣手,就连赵姬自个儿也不保证能顾念母子之情,因此倒有些犹豫了起来,只是想着吕不韦,沉默没有开口说话。而赢楚也想着赢政的事情,颇感烦心,不论如何赢政也是他的骨,相比较下来,他比赵姬倒还要多那么几分真心担忧,因此也没有兴趣再与赵姬耳鬓厮磨,又哄她一会儿,自个儿起身离去。

如果不出意料,照这个形势发展下去,三年之后赢政继承王位几乎已经是十拿九稳之事,正在此时,赢政并没有放松了警惕,整个秦王笼罩在一层极度安静中,实在是宁静得过了头,颇有一种暴风雨快要来临之前的酝酿感觉,赢政每日练习剑术时间更长,甚至他身上脚上给自己准备浸泡过桐油的重块更多,历史上的秦始皇最后虽有说死于赵高与李斯二人谋杀,不过更多的却是他身体不佳之缘故,好不容易重活一辈子,赢政不止是要将权利抓在手里,掌握天下生杀大权,更是珍惜这得来不易的第二次机会,因此每日练习时更是勤劳几分,虽然聂元说过他的身体不适合修习内功武术,但他只要有一丝希望,就不会放弃!

就是你死我活,将心比心,他要上位成峤日子绝对不好过,同理,成峤上位,也绝不会给自己留活路,那夏姬今日竟然如今心狠手辣,往后也怪不得他无情!

“政儿来了。”她半倚在软榻上,穿着一身蓝色深衣,下身是白色襦裙,这身衣裳颜色,衬得她肌肤如凝脂般雪白,身段修长,那眼睛似清冷又似含了幽怨,如一汪深潭能将人目光吸引过去,红唇不点而朱,容貌长得恰到好处,关键是那一身柔弱似水的气质令人侧目,是个不输赵姬的绝代佳人,虽然容貌不见得能有赵姬致,但这令人怜惜的柔弱气质,却是胜出了一筹,只要是个男人,就无法抵挡这样对柔弱的怜惜与呵护,这份容貌与气质还是赢政初见,难怪赢柱多年来只宠她,连立储之事也能被她软语左右。

“奴家昨日听人说姐姐与政公子归国了,因此带了峤儿,想过来拜见姐姐与公子,还求楚郎不要怪奴家冒昧!”赢政身上**皮疙瘩一下子冒了出来,这妇人虽然离得远了些,看不清楚面容,不过那身形却是丰满异常,同这娇滴滴的声音一比较,给人一种异样的不协调感,更令他反胃的,是平日赵姬就爱用这样软嫩嫩的嗓音说话,这回可算是遇着了对手,他下意识的回头,果然见赵姬也是一副生吞了**蛋吐不出来的神情,心里不由暗自冷笑。

这吕不韦原是姜姓称吕氏,不过此时他位高权重,已经没有几人能直呼他名字,人长得倒也不差,难怪这些年过去,赵姬见到他时依旧不能自已,赢政面目内侍人甚至没有再问他与赵姬意见,直接就照吕不韦的意思安置,而更令赢政心沉的,则是吕不韦竟然以外男身份,能直进以远处看,是以三座主殿组成,其中一殿最高,为国君平日住宿与办公所用,另两座则内妃嫔女眷等居住,远处看不觉如何,只是进了里面,才知宽阔,这是赢政来到战国时期以来,见过的最大时,一路慢行穿梭,赢政透过窗帘,看着外头巨大宏伟的建筑,心里被震撼得说不出话来。城之广阔,自然可见一斑!干净宽阔得好似没有尽头的青石板地,以有无处不在的侍人娥等,更是给这座宏伟而壮丽的都城添上几许华丽而巍峨的颜色,赢政坐在马车上,看着四周缓慢后退的景致以及身边传来兵士盔甲整齐磨蹭的响声与脚步声,古朴恢宏的气势铺天盖地的袭来,让他像是连心神也与这座都城融合在了一起。

虽然知道赢政这身子骨不适合内家功夫,聂元今日是与他说了许久,又将自己趁机整理的一些心得写在羊皮卷上交给赢政保管,末了还教他一定要常练外家功夫,两人说了一阵,晚间用膳时,队伍中就再也没见聂元的身影,赵姬过来看望儿子时,还诧异了一下,只是明日即将到达秦王的兴奋,让她对于聂元的离去没有多加注意,只是心不在焉的与赢政说了一会儿话,才告告辞离开。

只是赢政当初却没料到自己还有与赵姬虚与委蛇的一天,想到当初婠娘的死,赢政看赵姬的目光时又清冷了两分,赵姬原本心里还存有愧疚,不过在往后尊荣无限

赢政听出他话里隐隐的火气,嗤笑了一声:“原以为韩卿是聪明人,没想到如此愚笨!”

早有人瞧见了这边的动静,却是没人跟过来看个分明,只是见那原本烤羊的汉子被抓,接着公子政又高声喝斥,连忙就有人躬着身子,小跑几步过来,低眉敛目,赢政没开口,这小跑过来的人却是不敢率先开口说话,赢政也不在意,摆了摆手,微笑道:“此人手艺湛,去将韩路君唤来,说本公子要与他共享此羊!”

“你既已经有了安排,某家也准备离开了。”说到这儿时,聂元有些惆怅,不论赢政子如何,两人相处多年,他飘泊大半生,又只得这么一个徒弟,感情如师亦父,要真想抽身离开,说得容易,做得却难。霾:“政儿想请您护送政儿回秦国。”虽然照历史上的时间,没几个月昭襄王赢则就会身死,可是这会儿秦国依旧混乱,异人又并不只是自己一个儿子,接自己母子回国,显然异人心里多少还是有赵姬的,这样一来难免其余诸公子不怀有异心,赢政这两年身子骨虽然强壮,不过武功确实只是平常,如果身边有聂元这么一个高手,那么他的安全自然会更加无虞,尤其是聂元是他师尊,总不会被人收买加害他,这几年赢政疑心极重,不过对于聂元却是难得信任,也是极为难得了。

赢政看他一眼,眼里极快的闪过一丝温色,随即又隐了去,从兜里掏了火折子出来,进屋里将桐油灯点亮了,看着有些熟悉,又有些陌生的房间,脸色霾与眉宇间的一丝狠辣,屋里果然已经被聂元搜刮得差不多了,估计为了赎回他那把短剑,花了不少的刀币,果真只留下了一块草席而已。

“是你自个儿说要拜某家为师,不会现在就反悔了吧?”

“太子殿下,政儿哪里敢当您

“你是谁,快快救我出去,孤必定重重有赏!”

赢政生平不是没受过这样的耻辱,在赵家几年,这样的打骂是常有的事儿,可是头一回,他恨这样的情况,以前他一直都是能隐忍的,但现在,看着婠娘被赵宗踩在脚下,嘴里细细呻吟着,喉咙还在喊着放了政小郎,看着这个他来到古代之后,第一个给他温暖的女人,她不是自己的母亲,却胜似母亲,如今也因为他,这么奄奄一息的躲在那儿,没了声息,他心里涌出一股滔开愤恨来,恨异人自顾自的逃走了,将他丢在这地方,也恨赵姬,水扬花,自己是她儿子,却始终不敢为自己出口求情,也恨赵宗,今日欺辱他过甚,林卿等人,今日他牢牢记在心底,往后只要有来日,定要将这赵国诸人错骨扬灰,方能消他心头之恨!!!

“如此杀了这小儿实在是可惜,不如子宗送某一个人情,你放心就是,此子入我手,绝不可能再逃得出去,某绝对会记下你赵家人情,至于在场诸位,只要愿意成全某的心意,某自当奉是薄礼!”赵氏林卿说这话时,不是商量的语气,甚至他十分肯定,赵宗能因为一个没用的弃子而得到自己人情,绝对会欢天喜地的答应下来,杀了这小儿,不过是泄一时之愤,但赵宗此人心志不平,断然不会做出这种亏本的买卖。

“啊~”赵姬一看他拿刀,满脸杀意,当下花容失色,看到儿子站在那儿硬挺着背脊的模样,显然没有要躲的意思,不由大是着急,她虽然没怎么将这个儿子看在心上,可到底也是她骨,更何况她心里清楚,这是秦国公子异人的孩子,如果真出了什么事儿,估计异人就算日后能想得起她来,也不一定会原谅她,赵姬心里着急,一张脸蛋早已经红晕尽去,露出无尽的惊惶之色来,偏偏她一个柔弱女子,对这样的情景丝毫没有办法,尖叫声在大厅里回荡着,赢政冷笑着看赵宗,心里生出一股狠劲儿来,决定与他拼了,大不了事败之后,自己院子里还有一个老头儿,让他带自己逃回秦国就是。

回到院子时,老头儿却是已经不知溜哪儿去了,赢政心里郁闷,也只得梳洗之后,又磨蹭了一阵,拿了本好不容易让婠娘帮他弄到的一块厚竹简翻了会儿,看着天时不早了,才慢吞吞的往主院那边走去。

这么一想,老人表情倒是轻松了两分,想到如今还躺床上的黄于淳,心里又生出危机感来,当机立断道:

阳怪气的你一言我一语的说了起来:

赢政对这小丫头心里的想法丝毫没有在意,强忍着剧痛将体内的断骨给弄回了原位,稍微接好了一些,就已经用尽了浑身的力气,此时身子都有些颤抖了,连动弹下手指头的力气也没有,更甭提再去威胁这小娘子,他满身大汗,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的一般,眼神也微微有些涣散,幸亏意志力强大,才没真正失去意识昏倒,在这个地方有钱又是单身的两个小孩儿正好是别人眼里的肥羊,更何况他也不信任黄盈,自己杀了邛胥,说不定她会趁机报仇也说不定,这小娘子也是有些身手的,虽然只是三脚猫的功夫,但如果自己一倒,她手里有剑,对付自己已经足够了,再不济,她也能跑了找到她嘴里所说的父亲。在赵国几年的生活,嬴政一向不轻易信任人,更甭提这之前还喊过要找他报仇的小娘子。

只是出乎意料的,这黄盈并没有离开,反倒看他脸色惨白,吃力的扶了他躺在榻子上头,犹豫了一下,还抽出帕子替他擦了擦额头的细汗,嬴政虽然强撑着不昏,但自已接骨剧痛之下已经心神俱疲,最后的印象也只是在黄盈放在他额头的手上,再归于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