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阁下是谁,劫持政所为何事?如果是要金帛财物,只管开口就是,政虽不才,只要君所需不多,也能应付一二!”

这话与当初华阳夫人在安国君面前哭诉的话意思大致一同,只是不同的是当初的赢楚没出过什么意外,赵姬一说自己只得两个子嗣,赢政的心就不由开始往偏了处想,如今自己只得两个儿子,要是赢政出了什么事,继承王位的不就顺理成章是成峤了?赢楚本来情最是多疑,这个念头一旦冒了出来就再也遏制不住,越发觉得这事儿是柔夫人母子动的手脚,听赵姬还在哭,不由就伸手拍了拍她肩,眯了眯眼:“放心,政儿不会出事,否则孤必定给阿萸一个交待!”话里隐隐有向她保证,赢政若真出了什么事,就杀柔夫人过继成峤给她的意思。

赢政在这样的情况下,回到秦国不足一年的时光,在吕不韦与赢楚华阳夫人等三方势力有意识的培育下,也跟着迈进秦国人的视线,不足一年时光,赢政才堪堪在秦国站稳了脚跟。

没料到今日过来还有这样一个意外之喜,赢政心里略微有些振奋,虽然知道楚姬此举也并不单纯,大有觉得他年幼好掌控的味道在里头,但也可以说是助了他一臂之力,让他往后路途会平坦许多,更何况楚姬觉得他年幼好掌控以让自己做傀儡,殊不知自己也有借她势趁机上位之意,结果未明之时,都是相互利用而已,不到最后,谁又知道谁是猎人,谁是猎物?

赢政懒洋洋的微笑,看那侍人被人连拖带揉的弄走,眼睛微微眯了眯,寒光闪过之后,才又斯条慢理的整理了下衣裳,疾步上前,冲那站在门口处的侍人拱手:“政儿初回秦国,还不懂规矩,来拜见王后祖母,麻烦诸位通传。”

赢子楚这话并不是随口说说,也必不是单为了报赵姬母子之仇,秦赵两国积怨甚深,当年赢子楚仓皇逃离,险些丧生在赵人手下,他心里早就怨气丛生,忍了多年,此时听赢政说起,更是觉得同仇敌慨,对这儿子的生疏,当下觉得散了大半,面容变得更是软和,正在此时,外头突然有人回报,说是柔夫人与公子峤来了。

“太子这些年一直牵挂夫人与公子,如今不是接了夫人母子归国?”吕不韦微微笑了笑,却是挥了挥衣袖,示意马车又上来,自个儿了转了身,跟在赵姬母子马车中间,提步向前走着,马车就缓缓顺着他脚步往前行,既不走在前头,也不落后太多的样子。

说话,半晌之后才摇了摇头:“你并不欠某家什么,这报恩一事,往后不必再提,此地离王已经不远,最多明日晚间就能到达,天下无不散之宴席,某家晚些时候离开,酒水也不必准备,政儿,往后你要多保重了!”

赵姬最近极力想弥补跟赢政间的母子关系,她没想到异人真有接她回秦的一天,当初在赵国时放浪形骸,而且被儿子亲眼瞧见过,如果回国被异人得知,就算她如今还貌美,也难保异人心生芥蒂,因此她想与赢政处好了关系,以前的一切就随风而逝。赢政心里的想法则是也差不多,此时春秋战国时期,男子对于嫡庶之分虽然看重,可并不是重要得被人耳提面命的,包括如今的秦太子赢子楚,也不过是个庶子,赢政的亲祖母夏姬并不受宠,而异人的靠美人计上位,也给赢政提了个醒。

嗣不多,当今国君孝文王柱身体不佳,如今新丧,还未正式立为君王,赢政未来不可知,再加上他生母赵姬貌美,与公子子楚分离多年,还能得他挂念,这赢政往后会不会位极国君之位,实在是说不准,此时得罪他,对于韩路这样既不投靠任何一方势力,也不得人提携的中游党来说,实在不是明智之举。

“撒手!”那汉子又惊又怒,心里还带着一丝不敢置信与羞辱之感,手里的两只盘子一落了地,下意识的就要伸手去掰自己手颈上的那只大手,偏偏任他用力力气,却是不能将聂元的手抓开,这汉子才知道自己以前看走了眼,这老头儿平日看起来不起眼,一双手又枯又干,时常看着神不足的模样,哪里知道竟然还有这样的本事,能将他抓得不能动弹,这绝对不是他之前以为的落魄剑客无甚本事而已!

赢政看到这一刻,眼睛一缩,虽然知道此人有问题,可没想到来人身手却是不低,那轻飘飘的两下子看来没用什么力气,不过唯有懂那运气法门的人,才知道这两下有多大名堂,此人能做到这个地步,看来他回秦国,自是有人忍耐不住了,幸亏之前早有预料,这会儿真看到也并不慌张。不过赢政心里冷笑,这后头的人倒也看得起他,自己一个被丢下的弃子,也请了这样的高手来对付他!

“政儿,某家希望你往后就算成为君主,也要心怀天下,仁者无敌,唯有施仁政者,方得人爱戴,众志成城者,方为君王之道。”聂元所说的,是孟家的意思,赢政听在耳朵里,脸上就微微笑了笑,朝聂元施了一礼:“政儿自当尊守师尊您的话。”

回到赵府时,已经是亥时了,聂元一路赢政,飞檐走壁轻松自如,原本今儿赵府有宴,不会散得这么早,但因为闹了赢政那一出,赵家众人早早就歇下了,回来时赵家除了孤伶伶的挂着几个灯笼,整个府邸都笼罩在一层黑影里头,赢政原本住的院子漆黑一片,此时正值夏季,偶尔能听到几声虫鸣,谧静里带着一股毫无生意的死寂,聂元跳下院子时,将抓着赢政领子的手放开,自个儿皱着眉走了几步,坐在一旁的石墩上。

老头儿这才知道他刚刚左右看不过是逗自己玩,脸上有些不服气,心里却对他缜密的心思暗自咋舌不已,一边又掀了人家更多的瓦片,一下子从房顶上头跳了下来:

“政弟,咱们就干了这一杯,往后我必定会永远记着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