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半句阿桔没太放在心上,可是母以子荣,意思就是她这胎会生儿子了?

阿桔当时谢绝了他的好意,但现在真的要分别了,她忍不住又提了出来。

赵沉则大步回了望竹轩。

阿桔只好乖乖躺着,仰头看他点灯。外面蒋嬷嬷早得了吩咐,安排锦书锦墨起早伺候。赵沉自己洗了手脸,再利落穿上官服,换靴子系腰带,动作要多潇洒就有多潇洒。阿桔看得入了神,但也没有忘了提醒他:“吃过饭再走。”

太夫人点点头,瞅瞅外面,放低了声音:“之前承远不在家,我没有跟你提,现在他回来了,有些事就不得不提醒你一声。如今你身体不方便伺候承远了,他一个尝过甜头的大男人,不可能近一年都不碰旁人,与其让他去外面胡闹,不如从你身边那几个丫鬟里挑个开脸,帮你伺候着,你说是不是?都是知根知底的,你也不用担心将来她们恃宠而骄,忘了本分。”她送人长孙肯定会觉得她不怀好意,这回让他媳妇亲自给他准备,他总不能怪到她头上。

阿桔悄悄下了地,站在镜子前打量自己。

这是一路上赵沉第一次接他的话,季昭高兴极了,嘿嘿笑道:“我不要,只是我没吃过自己猎到的狼肉,世兄打算吃狼肉的时候,能不能叫上我?”

刚刚父亲没有动用下人,只让母亲自己过来,其实是给他留了脸面吧?

以前都是他在一旁等父亲考弟弟,然后父子三人一起过去的。

阿桔低着头去了,在徐馆主的示意下先抬起左手搭上去,等徐馆主号完,再换成右手。

先是微微的热,再是微微的凉,赵沉第一次在她面前不知道该说什么。他也舍不得,因此更懂她的不舍,他是男人心肠比较硬,她那么柔,水似的姑娘……难以言语,赵沉默默地替她洗脚。她爱干净,他只是简单泡一下就行,她非要细细揉一遍。

有些好处,得把她哄高兴了,她才愿意给他的。

许氏轻声道:“那是宝珠姨兄嫂子来了,咱们打声招呼。”

赵沉香了她一口,咬她的耳朵:“你一个我都要不够,哪有心思看别人?”

太夫人自知失言,瞪了秦氏一眼,若不是秦氏话多,她也不会被儿子数落。

找到一枝好的,赵沉拉下树枝让阿桔折。

“你……”

华服少年摸索着追了上来,从赵沉身侧经过时忽然顿住脚步,吸吸鼻子道:“好香啊,这个香味好像是柳儿身上的,哦,我知道了,柳儿你藏在这边是不是?”说着转身,直接朝赵沉身后的阿桔扑了过去。

阿桔把原委说了一遍。

她说得比唱的都好听,阿桔抿抿唇,低下头道:“劳祖母为我跟相公操心了。”

美人脸色苍白却不见慌乱,他救了她她也不感激,坐在马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冷冰冰的不待见人,换成个男的,简直就是谁家二大爷。

秦氏面露不屑,又问:“侯爷呢?”

他理直气壮自夸也就罢了,末了还说她傻,阿桔睨了他一眼,低头,转着腕上婆母送她的梅花碧玺手镯玩。

是不是豪门大宅里的人都得学会这项本事?

宁氏把儿媳妇叫到自己身边坐下,柔声问她睡得可好,阿桔轻轻点头,没敢往赵沉那边看。宁氏也没多问,关切地道:“你头回出远门便坐船走了这么久,人都瘦了,回府后好好养养,姑娘家还是圆润些好看。”

阿桔心中有甜蜜欢喜还有一点化不去的不安,但他就站在那里伸手接她,阿桔无心探寻那丝不安,将手搭在他的大手上,感受他掌心的温暖和力量。

这种事情,她当娘的也不好说什么,索性顺着他的话道:“既然你这么说,我就不过去了,行了,她难受呢,你过去守着她吧,早饭你们俩自己吃,晌午好点了再过来。”

“嗯,不知道大嫂长什么样,真想快点看看。”赵沂欢快地道。她是庶女,在侯府过得再好,出门都会受些冷落,况且每次秦氏都是不情不愿地带她出门,她也不太愿意出去,偏家里没有姐妹,如果长嫂和善的话,她就有伴了。

今天初九,再过半个月应该能到。

午饭过后,阿桔回西厢房收拾行李,顺便跟母亲妹妹惜别,初八那天会从林家门口过,可那时候能停多久,真正能好好说话的只有现在了。林竹林重九都掉了泪,阿桔也是收了帕子又抬起来,最后靠在柳氏怀里泪流不止。出嫁时觉得桐湾便是她离家最远的地方了,现在一下子就要去千里之遥的京城,哪怕知道明年能在京城见到家人,她还是舍不得。

毕竟天冷,阿桔也留恋被窝里的温度,她腿掩在被子里,转身去够摆在一旁的衣服,身子前倾中衣便绷紧了,右臂下方露出半圈弧线。阿桔当然没意识到,赵沉的眼睛却直了,目光勉强移开很快又自作主张移了回去,最终还是没能忍住,在阿桔碰到衣服准备坐正时欺了上去,迅疾俘获两个毫无准备的身前卒,呼吸大乱。

赵沉打断她的话,将人转了过来,捧着她湿润的脸,在昏暗里问她:“我是骗你了,骗了你很多次,可我再坏,做那些都只为了娶你当我的妻子。阿桔,不要说门第之差,我只问你,这一个月我是如何对你的,你真的就狠心不想跟我过了?别哭,我知道你心里有我,你跟我说实话,你到底怕什么?我跟你保证,这辈子我只有你一个女人,你别胡思乱想行吗?”

君臣君臣,他再努力,也抵不过一个君意。

“可现在不亲,这两天就都不能亲了,再说一会儿见了岳父岳母你一点都不像个新媳妇,岳母怀疑咱们没洞房怎么办?阿桔听话,就亲一口。”说完不容分说,捧住她脸深深亲吻,直到马车转弯,林重九欢喜的叫喊传进来,赵沉才最后香了一下阿桔好吃的嘴唇,松开她,替两人整理衣襟。

“我才不会……”阿桔忍不住嗔了一句,她再没有伺候过人,也不至于笨成那样啊。

她中衣穿的好好的,赵沉却还是怕她冷着,松开一只手拉了拉被角,这才转过她脸道:“早着呢,家里就娘跟咱们,没那么多规矩,说会儿话再起。”手指轻轻摩挲她发热的脸颊,心心念念的人从梦里出来真的在他身边了,他怎么能不享受享受?

他生得俊逸让人情不自禁发慌又如何?他终究是个少爷,从小被丫鬟们伺候着洗漱更衣。阿桔为何不愿嫁给富家公子,就是因为她不想自己的丈夫让别的女人伺候。如果她喜欢一个人,怎么会愿意他接受旁人的亲近?当然,人家是少爷,少爷使唤丫鬟天经地义,所以阿桔从来都想嫁没钱养丫鬟的农家汉子。

也只有提及儿子时她才会在自己面前露出这样的笑,赵允廷有些意动,环在妻子腰上的手不安分起来,心不在焉问道:“怎么编的?肯定不是什么好话吧?”

看出岳父眼中恨意,赵沉立即起身跪了下去,沉默片刻,才低垂眼帘道:“伯父,我们家的情况,承远已经跟你说过,自我九岁起,父亲便娶了二房,一门心思在他们身上,我娘心伤不得不搬来庄子别住,我父亲也是一年过来一两次,眼里早没有我们母子。伯父,我家祖产颇丰,但承远已经在登州有了自己的产业,不愿再搬回去与父亲住在一起,所以恳请您别因家父改变心意行吗?承远真心倾慕阿桔,求伯父体谅承远一次,把阿桔嫁给我吧,以后我会对她加倍好,决不让家中的糟心事连累她。”内情不能暴露,父亲又只回来一日,只好让他担罪名来解释他的怠慢。

小柳氏看失了神,外甥女生得如此貌美,孟仲景真是瞎了眼,赵公子……慧眼识珠啊。

山风好像都比之前冷了,吹干了她身上的汗。

想稍微用点力气感受一下,终究还是怕惊醒她打断这难得的好梦,赵沉恋恋不舍收回手,悄悄挨她近了些,一下一下,轻轻地亲近她,如隔靴搔痒,没什么作用,但他心里就是舒服,这个姑娘是他的,早晚都是他的。

哭一会儿停一会儿,山洞里面渐渐暗了下去。这时节正是白天热早晚冷,阿桔身上只穿了单衣,山风迎面吹进来,她瑟瑟发抖,脸色苍白。

林重九连忙保证自己会很老实。

宁氏握住她手,看着她眼睛道:“难道你也觉得花有贵贱之分?原本生于山野,咱们强行采回家中已经是亵渎,唯有精心照料才能勉强赎罪,有何资格再为它们标上贵贱?阿桔,我是听说你喜欢兰花才送你的,你把它养好,我便是送对了人,你说是不是?”

阿桔快步走了过去。

知他得不到解释便不肯罢休,阿桔看着灶台道:“其一,赵公子家世显赫,而我只想过乡野平淡生活,赵公子不适合我,我也对赵公子无所裨益。其二,赵公子衣冠楚楚有君子之风,然所作所为……恕我直言,我心中不喜,因此不愿嫁,还请赵公子另寻良配。”

三个孩子都嘱咐过了,柳氏跟林贤一起往外走,路过栅栏棚子时,柳氏多看了一眼里面的母鹿,对林贤道:“我看这鹿过几天估计就生了,应该跟马啊羊啊差不多吧?”

林重九不太高兴,好在知道母亲的话有道理,没再耍赖。

柳氏骂她:“你快给我开门来!”

不会,那个小时候跟他一起玩捉迷藏的姑娘,那个看他衣服破了会拿回家让她娘帮他缝补的姑娘,绝不可能有那种心机。

未婚妻背对自己,孟仲景看不见她脸色,见她没事人一般割草,他心里发酸,沉默良久才看着阿桔问:“听说他送的鹿很好看,你很喜欢是不是?”

“那个不用你管,你帮忙传话就行了。”阿桔心里烦,说完便转身往回走。

林贤夫妻俩在屋里说话,如娘低着头直奔厢房,林竹绷着脸跟在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