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该,这都是他自找的,家人原谅他,老天爷都觉得他欠教训。

阿桔静静躺在他怀里,眨了眨眼睛。

可是,连夫妻之间最亲密的事都能被他拿来算计,他的所谓真心,能有几分?

问梅走了,婆媳俩继续之前的话题。

赵沉将车帘卷了起来,抱着阿桔一起看外面。

阿桔愣了愣,不太确定地问他:“你是说,以后都让我服侍你穿衣?”

屋里已经有了微光。

墙上挂着兰花字画,茶几圆凳上也都摆了新绽的建兰盆景,就连屏风上也绣着兰花图案。

嫁到自家等于受苦?

想明白之后,阿桔发现自己没有那么反感他了。

晚上娘四个又住在一个屋子,说说笑笑打打闹闹,最后还是柳氏发威让小柳氏林竹闭了嘴。

她跟孟仲景青梅竹马,自以为很了解他,结果呢?而赵沉,她只知道他出身富贵,知道他很会做生意,知道他冷的时候气势逼人,温柔的时候又让人情不自禁心慌,也知道他有一个很好的母亲。可她并不了解赵沉,连孟仲景都能为一个才认识半月的女人不要她了,她如何保证这个更有钱更出色的男人会一直对她好?

她依然睡着,睡梦里可能也感受到了怪异,微微张开了嘴。

黑瘦男人有些不快:“我就摸两把,又不真碰。”

柳氏恍然大悟,“瞧我,忘了告诉你了,赵公子说他们晌午在山里吃,下午才回呢。”

柳氏林竹上次已经见过面了,宁氏将阿桔唤到身前,看看强装镇定其实眼睫微微颤动的姑娘,柔声问道:“上次听说你身体不舒服,现在可好些了?”

“娘,我真的不想去,你跟阿竹商量吧,我回屋去了。”阿桔低低说道,转身离开。

林重九还想再问,张二婶喊他拿铁锹去,林重九只好去了,把家里的大铁锹拿过来。张二婶也听见他的问题了,一边用铁锹将脏东西铲起来,一边笑着解释道:“小九别急,现在鹿崽儿身上沾了人气,母鹿不想亲近它,咱们先去一旁站着,别看它们,过一会儿它就去照顾鹿崽儿啦。”

林重九乖乖认错:“记住了,我都听大姐的。”

笔筒上雕了小童斗蛐蛐,林重九很喜欢,抱了长姐一下,跑去跟林竹要。

继续站了会儿,赵沉闲庭散步般朝北河走去,林子里藏着他的马车,明早他换身衣裳,便可以过来。

赵沉闪身避开,眼中讽刺意味十足:“你不是我的对手,我劝你不要自取其辱。”

拎着箩筐,三人一起朝北河走去。

母鹿左后腿缠着纱布,也不知是自己受的伤,还是被捕鹿人伤的。至于母鹿的肚子……

那是通向北河的路,不过林竹三人并没打算走太远,在下坡的路口就停下了。路边有颗臂粗的枣树,如娘仰头打量,好奇地问林竹:“这是谁家特意种的吗?”

“兰容。”他握住她手,轻声唤道。

“我没……”孟仲景张嘴就想解释,可看她脸上在短短功夫里飞了红霞,贝齿咬唇的羞恼模样,他看痴了,痴着痴着反应过来,一颗心都快酥成水,壮着胆子抓起她手将银子都塞过去,“给你阿桔,都给你的,谁也不给花。”

她貌不惊人,声音却娇柔似水,孟仲景越发不自在,含糊应了声,催她:“你试试能不能走几步?能的话咱们去地头等着。”

阿桔困惑地抬头,桃花眼里泪意朦胧,楚楚可怜又更加动人。孟仲景喉头一滚,手下移扶住她下巴,低头凑了上去。到底心虚,闭着眼睛慢慢靠近,盼着她不躲。

孟仲景震惊地不知该说些什么。

柳氏领林重九出门前,阿桔追了上去,“娘,如果赵公子来了,人家不会白来,肯定要教小九一会儿,万一教着教着下雨了,赵公子骑马不好赶路,按理说该让小九请他到咱们家避雨,可爹爹不在家,赵公子来不太合适,不如今天就不教了。一会儿见着人,你好好劝劝他,让他先回家吧。”

赵沉并不需要他回答,示意他在自己身边坐下,侧头道:“小九,我跟你投缘,以后免不得还要去你家做客,那今日你先跟我说说你家人的脾性吧,我好跟他们相处融洽。特别是你大姐,你说仔细些,她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你都告诉我,我想知道她为何不喜欢我,还有她跟你孟大哥的事,你都跟我说说,免得以后我不小心得罪她。”

知他不过是为自己的恶行找借口,阿桔面现讽刺,愤愤扭头:“我不用你负责!如果你非要以此威胁,尽管去告诉他好了,你我清清白白,我不信他会因此嫌弃我。”她跟孟仲景解释清楚,他一定会信她的。

宅子在这边乡下算是不错的了,怪不得把她养的细皮嫩肉,浑然不似村女。

应该没穿吧,毕竟里面也肯定湿透了。

柳氏母女刚刚睡醒,正在洗脸。

赵沉摸摸他脑袋,“这样正好,你可以顺理成章跟我学本事了。记得,千万别露馅儿。”

赵沉没有说,摸摸他脑袋:“怎么,只能教你半年,你便不想学了?”

阿桔这才松了口,正色道:“说好了半个时辰,不许出村子,不许去河边玩水,要是回来晚了我就告诉爹爹。”

最听她话?

当日初见,只是惊鸿一瞥,就像在荒原枯行太久,路边突然出现一朵娇艳野花,任谁都会驻足观赏,路过之后便不会多想。再遇是在品兰居,隔着纱帘,他看见她坐在里面,安静地像画中人,不知是她美得让人过目不忘,还是自己记性太好,他一眼认出了她。原本想在书房先挑字画的,因诧异此等巧遇,不由朝她那边走了过去。

于是她笑着回道:“阿桔阿竹又长个子了,去年夏衣穿着有些紧,我去给她们扯些布做衣裳。”说着慈爱地摸摸小女儿脑袋。

姐弟几人便一起进了最左边的铺面,有白裙丫鬟朝他们行礼,随后安安静静侍立在原地,只等几人传唤再过去。

柳氏一愣,这样想的话,倒也有点道理。

“真乖,快去吧!”说完柳氏赶紧忙着切菜,别等会儿男人们回来了她菜还没炒好,白白让准女婿笑话。

婆母发了脾气,秦氏面色好了些,盯着丈夫看他怎么回答。她右后侧小桌前坐着的万姨娘周姨娘不约而同朝自己的孩子看去,心中各有思量。而那边桌子上,赵清一身青袍端坐,虽然没有笑身上却有种喜意,一眼就能让人看出他的愉悦,赵涵嘴角则翘了起来,好奇又期待地看着父亲,唯有梳着丫髻的赵沂面露茫然,好像已经忘了自己还有一个哥哥。

赵允廷很了解自己的母亲,知道她并不在乎长孙成亲与否,只是生气她没有得到消息,便有些无奈地道:“母亲别急,这事我也是今日才知道,他在乡下住着,自己看中了一个秀才之女便直接娶了回来,真是胡闹……毕竟是明媒正娶娶回来的,也只能这样了。母亲,之前承远自己不愿意搬回来,现在既然已经成家,我会派人去接他们,总不能让赵家的嫡长孙也生在外头。”

太夫人沉默了。

长孙为什么走大家心知肚明,不过为了好听,对外只说孩子不懂事不肯住在家里。她不喜欢那个不知用什么狐媚手段勾得儿子一心扑在她身上的短命前儿媳,对前儿媳生的忤逆不孝的长孙更没有半点好感,只是,赵沉毕竟是赵家的嫡长子,他自己不愿意回来可以,她身为祖母,却没有道理阻止他回来。罢了,烂泥扶不上墙,堂堂侯府嫡子竟然娶了个秀才女儿,回来就回来,她正好看热闹。

飞快扫了一眼秦氏,太夫人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语气道:“这孩子,从小就执拗不听劝,我这边都给他准备好了几个人选了,他竟然一声招呼不打自己娶了妻!他自小不亲我,不把我这个祖母放在眼里也罢了,你对他掏心掏肺,他怎么连你都不告诉?快接回来吧,承远年后才十八,你好好管管,兴许还能改好,届时你给他谋个差事,免得他继续游手好闲。”

赵允廷颔首,转身朝赵清笑了笑:“承文,你大哥走的时候你三弟妹妹还没出生,我记得你小时候很喜欢跟你大哥玩,你还记得他吗?”

赵清起身离座,有些尴尬地答道:“说实话,大哥的模样,儿子记得不太清楚了,只恍惚记得有次大哥带我去竹林里挖笋,大哥挖完交给我抱着……一晃眼我们都大了,不知大哥现在是什么模样。”

挖笋这事赵允廷也记得,那时家中还没有生变,他去竹林找两个孩子,就见七岁的长子正挖的起劲儿,四岁的次子抱着春笋站在一旁,浑身是土。瞧见他过来,长子撒腿就跑,被抓住后立即乖乖认错,灵动狡猾。又想到上次差点气死他的冷脸少年,赵允廷心中唏嘘,朝三个孩子摆摆手:“好了,天色不早,你们都下去吧,日后多跟你们大哥亲近些,还有沂儿,你不是已经学女红了吗,可以绣个荷包送你长嫂。”

赵沂不好意思地道:“就怕长嫂嫌我绣的荷包难看,我才刚学呢。”

家中就一个姑娘,赵允廷对这个女儿比对儿子们还要略好一些,笑道:“你长嫂人很好,不会嫌你的,说不定还会指点你绣活,放心吧。”他没见过儿媳妇,却听妻子说过,知道是个温柔贤惠的好姑娘,妻子长子都说好,他自然相信。

赵沂便高兴地笑了,乖巧地朝祖母父亲嫡母告辞,跟在两个哥哥身后一起往外走。

秦氏不悦地瞪了这个庶女一眼,扭头对那边的两个姨娘道:“你们也下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