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瓶儿心里有气,便去找了正德皇帝,故意坐了大声道:“吴杰那厮也没空顾我,不如皇上替我找户好人家?”

“回家省亲,明日回来。”

去江西的一路还算顺畅,半路上下了场雨,正德皇帝一直拉着江彬打牌,末了嘀咕道道:“你定是让望微看牌了!”

强撑着不要正德皇帝的扶持,跟着下了车。一众官员中一眼就见了个子颇高的乔宇。乔宇也正望过来,两人眼神一对上,便都默契地转开了。乔宇比之前见到时要更憔悴些,也不知南京哪有那么多事需要他操劳。

江彬忍着痛大口喘息着,半合着眼道:“佞臣……”

陆青看着江彬侧脸,江彬的目光却只落在正德皇帝身上。方升任副使的汤禾用手肘戳了戳没有动作的陆青,带领一干锦衣卫告退。

江彬抱着舔了他满脸口水的小毛团掂量,小家伙当真是胖了。几名宫女在一旁偷偷张望,江彬料想小家伙这些天该是她们照料的,冲她们笑了笑,那几名宫女脸一红,批帛一扬便不见了。

不知不觉,便红了眼眶,屏着呼吸瞪大了眼看,生怕惊动这经不起推敲的圆满。

孙镇见他们不出来,于是在夜色下放起了烟火。一点火光在半空中响亮地炸开绚烂的礼花,放哨的鞑靼兵士们并不曾见过这般景象,都看得入了神。

“得令!”

几人盯着那绿油油的粽球片刻,又看看挑着眉扬言这与寻常百姓包的没什么不同的王总兵,表情古怪起来。王勋脸上挂不住,对憋笑的几人道:“你们倒也包个瞧瞧!”

腰间刺绣的扇袋与拖着长穗的玉司南,被夕阳一照,好似凑在正德皇帝跟前的谄媚的红唇。

“别白费功夫了,搬什么救兵来都无济于事,今日非得给我个……”话未完,一扭头就见了带着陆青、汤禾等锦衣卫前来的拉长了脸的江彬,于是一个蹦跶上前握住江彬手道:“吃过了?”

回到豹房,正德皇帝已歇下,这几日似是心累,都睡得早。

第二壶茶上来,江彬终于盼到杨廷和开口。

朱宸濠将纸钱交到吴杰手中,取过他手里铲子,给两座坟冢除草。

江彬心中不禁叹了口气,向来志向高远的赖恩竟也逃不过这一劫。又使了些计量,求一丈赖恩分于副提举的绸绢。又留了几日,与汤禾共同打探得人证物证确凿,这才鸣鼓收兵,与王勋一同回了杭州。

正德皇帝将玉佩系在江彬腰间,墨绿的流苏在指尖滑过。

“很是了得。”

江彬看了眼那卷子,只见上头洋洋洒洒的四个行草大字:“成王败寇”。

告别时,不谙世事的小家伙伸着脑袋回望,乔宇也始终站在水塘边静静望着。江彬忽然有些不忍,或许对于独居的乔宇来说,望微并非只是条家犬而已。

“张永、吴经的?”

“这几日也歇够了,午时便启程吧?”正德皇帝又背着手道。

吴杰起身,退了一步:“吴某先行告退,还望王爷多保重。”

景德镇坐落于黄山、怀玉山余脉与鄱阳湖平原之间。永乐三年始,郑和七次下西洋都携带了大量景德镇的瓷器,为夷国赞叹不已。正德皇帝御用的瓷器,也多为景德镇所制。

“江大人?”仇瑛听了动静过头来,放下手中的活儿就要起身行礼,江彬忙上前道:“嫂嫂不必多礼!”,却又以为男女授受不亲而不便扶她,仇瑛终是屈膝行了个端正的礼。一旁察言观色的小丫鬟立时进屋搬了张霸王枨方凳出来。

谷大用愣了下,看了张永一眼,张永摇摇头,显然也不知正德皇帝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江统帅不必推脱,这本是物归原主。”

然而江彬还未决定是继续待在神机营拆解火炮还是回豹房拆解正德皇帝时,张忠又遣人来告知——正德皇帝拐了个孕妇回来。

然而眼见了钱宁下场的江彬,握着这腰牌,却有些兔死狐悲的悲凉。

坤宁门开后,钱宁带着一干锦衣卫绕过宫后苑和坤宁宫来到浓烟滚滚的乾清宫,正见了张忠披着浸湿的外衣带着几人奔入火中去救被困的正德皇帝。

脸颊浮着红晕的朱宸濠看吴杰发愣,以为他在为难无多余酒杯,正要唤人去取,吴杰却端起他那半杯酒,摩挲着雕琢精细圆润的莲花杯,转到朱宸濠方才喝过的地方,将唇覆了上去。宁王大人唰地就从脸颊红到了耳根,眼看着吴太医就着那杯子细细品完剩下的温酒,愣在那儿不知该作何反应。这间接的一吻,竟比每晚睡前的蜻蜓点水更教人心绪不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