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斌有些惆怅地看看门外,幽幽地说道:“满打满算我还能再惯她多长时间?将来到了婆家哪还有在家里随意?不如趁着这段时日让她想干嘛就干嘛。再说她哥嫂的都有这心,咱们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吧。”

蔡斌眼一闪,声色平静地说道:“来就来了,让他先等着吧。”然后转头对王氏说:“等会儿人来了,就在正厅里见吧。”

杜若上上下下打量了蔡妩一通后,正要一脸认真状点头就被蔡妩挥手拦下了:“不,你还是不要说了。我明白了,咱还是接着往前走吧。”

蔡斌听了不由倒吸一口凉气:上次他见刘氏,还是康健的很,怎么说病就病了呢?只是这么看来,郭嘉这么快订婚期也是情非得已,刘氏病得突然又急迫,万一她到时候真有个什么而那会儿小两口还没成亲。〖〗那郭家这一守丧就是三年,三年在太平年还不算什么,但放到现在变数就太多,再加上这两年传说圣上身体亦是大不如前,万一再赶上帝崩,家丧叠国丧,不晓得要等到什么时候了。

蔡斌对女儿的状态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当阿公的开始摸不透女儿的心思,只能小心翼翼地哄着在阳翟落脚后,就让她到自家的杜康酒肆去看看,顺带看看她自己将来的产业如何。而他则直接带着薛哲往郭府递上拜帖了。

牛烈一愣,有些目瞪口呆地看着自己公子,好一会儿才小声说:“公子,你……”接着闭上嘴,转身出去:“属下这就去把人再抓回来。”

一个不太乐观地结论慢慢浮现:或许等他们这位公子醒了,她和阿公们等来的不是这群人的感恩戴德,而是杀人灭口!

蔡妩听了又惊又怒,却强迫自己识时务地低下眼,咬了咬唇。站起身看着青年:“我们可以把商队里的药材都留下,这样你们能放我们走了吗?”

蔡妩一看,自己拒绝不成了,就只能依着那两位了。只是回去的时候,情形有些诡异:蔡妩是一言不发闷头走路。护卫们也不知道是惧怕典韦还是觉得有典韦在自家二姑娘安全肯定没问题,他们都在蔡妩典韦身后二十几步远的地方慢慢跟着,既不靠近,也不疏离。而典韦一路上则喋喋不休地跟蔡妩重复那段道歉话题。

蔡妩回到客栈的时候正赶上吃饭,蔡斌瞟了一眼女儿后随口问了句是去你新干娘那里了?

蔡斌点点头应下,又挑眉边拆信边说:“远儿那孩子过两年也能独当一面了,你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蔡妩一见这样,也不再多问,回到车里操起车中宝剑,□握在手中,手心全是冷汗,心头扑通扑通直跳的盯着窗外。这姑娘这会儿想的很简单:我爹还在这呢,我跑个毛线。这么多人,被老虎吃的可能性不大,但谁也不敢保证它会不会伤人?丫丫个呸的,我今天是走了什么大运!老虎不该在深山老林呆着吗?怎么会跑来己吾城外?

老管家颇为激动地点头答应:这都多少年了呀,少主人可总算有和夫人想到一处的事情了。

蔡妩抬眼望天地看看,最后只能无奈地随她去了。结果就造成从她告诉杜若要出行到她正式跟着蔡斌离开颍阳的三天时间里:自己随身行李被杜若拆了打包,打包拆开,如此反复情形,每天上演无数次。〖〗

等江烁抱着儿子走远了,蔡妩才反应过来:她姐刚才叫的可是她姐夫表字!表字啊!江烁得多宠她呀!她老爹和老娘这都多少年夫妻了,她也没见她娘叫过她爹一声德良。还有,刚才江烁那一听老婆累了,立马一脸关切心疼样,那是要闹哪样?大庭广众秀恩爱吗?阿姊哎,我真服你了,你都快把一古代男人训练成标准妻奴了呀!

管休哪里还听得到,他几乎是满目仓惶,跌跌撞撞走出蔡平院子的,脑袋发懵,心里生疼,连呼吸都有些困难。好容易等转到一条无人来往的花间小道上,才失去力气般,一下扶住了海棠树干,仰头闭上了眼睛。

这都是神马,写了跟没写一样,我还是不知道我将来面对这些人物时该怎么办呀!这里随便拎一个出来,就够我小人家肝颤心惊几天的。为小命计,这丝帛记下的人,我以后都躲着走吧。谁知道那群在官场战场摸爬滚打下来的人心里有多少眼儿,还是远离危险,安全第一的好。

蔡妩听着杜若脚步走远,低头看着手里的玉簪,闭上眼睛,泪滴顺着眼角滑落枕畔。

荀彧抬眼在郭嘉和戏志才之间来回扫了扫:“你们两个不会是一开始就商量好,今天没打算去的吧?”

可是现在人群看的多,动的少,蔡妩心里犯火想冲众人咆哮:“你们脑袋是秀逗的吗?是饿得不够狠还是想接着挨饿?粥都熬好了,怎么不去领呢?我还能让人下毒不成?”

荀彧听了无奈地笑着摇头,瞧瞧郭嘉,用一把温醇舒缓地声音叹道:“哎,好好一个童子,早晚得让你给带坏喽。”

别看蔡斌平时笑呵呵听和善一人的,遇到一些原则问题,轴的比铁疙瘩都强硬。她闷闷看了自己阿公一眼问:“那你们什么时候回来?一个月之内成吗?”反正在蔡妩看来路上待时间越久,越容易出问题,最好他刚出门就折回家来。

蔡妩抬头仔细打量着她的新姐夫,一个看上去温和斯文青年:细眉细眼,鼻梁挺直,嘴唇薄抿。对蔡斌行礼谦恭有度,对蔡平亦是亲近客气,待目光扫的自己的新娘时,眼中有一闪而逝的惊艳和嘴角微微勾起的和煦笑。〖〗蔡妩和陈倩不约而同舒了一口气:还好,至少看上眼了,下面日子怎么过就看阿婧自己的了。

老道“扑哧”一笑,眯着眼睛摸摸蔡妩头发:“啧啧,说你笨你还不信。人都是会长大的嘛。你还指望人家一直跟你似的一天到晚傻乎乎没心没肺?”

等她在脑袋里寻思一圈以后,发现她目前见到看到的男士不是家里管事的大叔大伯长辈,就是哥哥弟弟之类的血亲,唯有管休是跟她年龄差不大还没什么血缘的,她还不知道人家是不是已经有未婚妻了。想想这时代的婚嫁制度真坑爹,她连对美少年有没有下手机会都摸不准。看来当年打算的正太养成神马的只能泡汤了。

老头儿边说边弯腰看着蔡妩写字,过会儿直起身子:“这写的什么呀?字那么丑。内容还乱七八糟。青霉素什么东西?老道我怎么从来没听说过。消炎?那不是该用三七吗?还有活血化瘀这事,有比针灸起效更快的法子?”

蔡妩拍开他爪子,扳着脸看他:“你说的有一样正经的吗?”

“那你现在怎么就说这个了。”阿婧挑挑淡烟眉,嘴角挂笑的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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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妩先是被他隔空取物惊了一下,然后就被扑扑楞楞的鸽子扑到脸上,手忙脚乱地抱下鸽子,就听身边杜若“啊”的一声尖叫,拉着她衣襟结结巴巴地说:“姑……姑娘,那个老神仙刚才又‘呼’的一下不见了。”

从她看《杜康拾遗》开始就对做这东西很感兴趣,她自己给自己找理由是:这个时代娱乐精神太少,可供娱乐的东西也太少。她小人家本着娱乐精神还能进行如此科学的类化学实验实在是勇气可嘉。在蔡妩看来这时候跟化学挂得上钩的估计一个酿酒一个炼丹了。炼丹她倒是有好奇心,她一直很疑惑那东西到底有什么魅力能忽悠那么多人对之趋之若鹜,但是她没那个胆呀,每天捣鼓水银,重铅,硝磺什么的,搞不好会汞中毒或是弄出爆炸来。

蔡妩和阿婧站在院子里,眼前站了一长溜的小姑娘,从六七岁到十二三,年纪不等。〖〗两姐妹不解地看着自家娘亲,却见娘亲冲其微微摇头。晕,一点提示也没有!这是要干吗?比美还是选秀?

老骗子……不对,是老道士正扫视茶铺,忽然听到蔡妩笑声,扭头一看是个五六岁的女娃娃。

郭泰一愣,不怪他不知道,实在是这时候的信息滞后,就连蔡斌当时也是急匆匆赶过来的,之前报丧发丧帖都是王氏他们在忙活。再说即便蔡斌在,也未必会让郭泰从阳翟跑来吊唁,他跟郭泰是好友不假,但是郭泰跟他母亲可是一点亲戚关系都没有,俩人面都没见过,让人来了哭伯母吗?那也太假了些。

“你净胡说,哪有四十不到的人就花眼的?”

于是蔡斌被老爷子吼回去后立马钻进书房,书都没扒拉多少就在丝帛上匆匆写下“姝”和“妩”,然后赶紧又跑到族长那里把字给他。族长眯缝着老花眼,把丝帛拿得离自己老远,费力得瞅了一会儿:“嗯,‘静女其姝’、‘妩媚芊弱’,意思不错。就这两个吧。”

蔡斌就在灵前穿上重孝,失魂落魄地跪在母亲棺材前,什么意气奋发,什么精明强干,此时和他全无关系,他不过是个痛失母亲,悲痛难掩的普通儿子罢了。有前来吊唁的人劝他节哀,他有些呆呆地点头,声音沙哑的冲来人行礼道谢。晚上王氏送来亲做的素粥,蔡斌摇摇头,一言不发地把粥推开。

于是此话一出,满堂皆惊!

郭嘉冲父亲吐吐舌头,迈步进了客厅来到蔡斌面前向他深施一礼:“嘉儿见过蔡伯父。〖〗”

林玥点点头,与薛哲见了礼后又谢过蔡斌。蔡斌抬头看看门外天色,心想自己还有一家要拜访的就赶紧和薛哲一起告辞出了林府。

“你笑什么?”阿婧奇怪地问。

就在她纠结的手忙脚乱的时候,阿婧走过来,将她拦腰抱起就要往门外走。王静凌空而起反应过来就挣扎着用两手抓着桌案就是不肯走:开玩笑,她正事还没干完呢?

介绍,叫人,问好,收红包,王静跟老娘配合的相当亲密无间。等她回过头来看着张氏捧着的托盘时心里不由感慨:“这比过年的红包好拿呀。”跟着她就发现她姑母,姨母,舅母都有,就是没伯母婶母。〖〗数数座位发现一个没拉下,于是确定她是真的没有。老爹可能就是传说中三代单穿的一根独苗,王静想着不由有些怜悯地望向屋外正忙招呼人的蔡斌,脑子里文绉绉地蹦出来句:“既无叔伯,终鲜兄弟。”

蔡斌点点头,转身问王氏:“我记得平儿和大丫头这个时候已经依稀会叫人了,二丫头呢?”

郭嘉眉一挑,带着闲适把手往后一撑,扭头笑眯眯地回答:“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嘛。”

文进眯眼,口气有些不善:“那是不是说,郭府有朝一日也会新人换旧人,郭先生到时只听新人笑,不见旧人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