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好了。”郑云鸣决定出来打个圆场:“四郎,取文房四宝来,我来给赖丈修书一封,就说小姐在这里一切安好,一切有我从中照应,叫他不必催着叫小姐回去。”

王登苦笑一声,捡起了黑油木棍,将一支掷给杨掞。两人动手打了起来。

“只是将来你们读书人一时兴起要吟诗赏月,喝酒作文之类的活动。千万别把老葛算在里面了。”葛怀的直肚肠让众人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登上点将台的王登皱着眉头从都头手中接过了长鞭,在空中虚劈了数十下。这是宋朝管用的肃静之法,几十声清脆的鞭响过后,人群渐渐安静了下来,一双双好奇的眼睛都望向了点将台。

陆循之哼了一声,拿过弓来,从箭壶中抽出一支射亲箭来,搭在弓上,双膀一叫力,左臂如抱婴儿,右臂如托泰山,喊了一声“开!”将弓拉满了,一箭射去,不偏不倚的正中百步之外大树上一支细小的枝桠,枝桠晃了晃,落下了几片树叶。

王登也很是不满:“名不正则言不顺,顶着屯田军的名头,士兵们如何肯用心操练?”

“罗公毕竟有所不知,这小郑官人据郑相公所说,虽然生性沉毅谨慎,可是素好谈兵,平时在家中就用小木偶摆兵布阵,讲谈兵法。毫无疑问是个喜好谈兵法的人。少年人心高气傲,又是第一次统领几千人的队伍,哪里肯放过一展平生所学的机会?战端一起,那是一定会上前线来捣乱的。如果真的给了他这么个军马总管的名号,他就是真正的武臣,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何况宰相公子领兵,怎么会把我一介区区地方大员看在眼里?要是打乱了本帅全盘部署,他死了是小事,只怕大局顿坏,再也挽救不回来了。”

正说着酒博士又来催促:“二位来劝劝吧,杨差遣已经欠了咱们不少酒钱了,他要是再不走。我可真要挨掌柜的荆条子了。”

“文人?听我说,你这样的书生带统一军为帅还可以,但整军都不需要一个武将的话”

帐幕中众人对望了一眼,这个计划实在是太庞大了,这种规模的解决办法,不要说是一州的长官不能决定,就连一路的军政首脑也不敢拍这么大的板。

愤怒之极的乡民们再度传檄聚集,这次几乎鄂州全部的乡里都派人参加,甚至江对岸的黄州,南边公安、北边德安府的乡民们也纷纷赶来支援。声势浩大有数万之众,号称要攻下矿山,把矿工们全部赶出湖北境内。

“贴身护卫你我男女有别,怎么能同居一室?”

“大家别听他的!默默唧唧一个时辰了,钱粮呢!钱粮在哪里!钱粮根本就没有来啊!”

那领头的队官洋洋得意的挥了挥手中的马鞭:“你们这些南人,一天到晚正事不干,专会捣乱!告诉你们,爷爷是黄统制手下的军将,正要回营准备出征的!要是耽误了爷爷的军机,等蒙古人打来了砍了你们这些南人的脑袋,爷爷可管不着!”说着一声唿哨,带着大队人众扬长而去。

“京湖是国家的软腹部,襄阳城则是京湖的锁匙。”郑云鸣离开黄州的时候,孟珙曾经以这样话语作为赠别。

堂下亲兵队中一名身躯伟岸、面容刚毅的汉子挺身而出,泰然答道:“个中关节,大帅其实早已了然于胸,所以痛恨者,是为将者的德行在约束而已。”

开玩笑啊,把国家和百姓的性命让这些五六十岁的人来守卫。我还不如早卷钱早跑路呢。郑云鸣脑中这么想着,脸上却是堆着笑容,向老者唱了个诺:“敢问老丈也是孟都统麾下的军士么?”

“孤男寡女一路相随,于名节似乎不妥。”杜庶皱着眉头说道。

“你道是没人看见,所以欺瞒么!我来告诉你,当日晌午时分,有芦苇荡里捡拾鸭蛋的渔家儿子藏在芦苇中看的清清楚楚,他说有一约莫六尺的穿着招军袄的黑脸汉子,用车载着一个草席捆着的东西来到池塘边上,将其弃之塘泥上。我秘密让他再暗中指认,这黑脸汉子原来却是指证他人谋杀的王德统制的亲兵!”

杜庶却更是大吃一惊,问道:“你就是郑云鸣?京师的孙老师写信来说郑公的公子和我都在一个老师门下学习的时候,我还真有些不相信。今日一见,果然是仪表堂堂!”

这时头一波来寻衅的官兵已经尽数逃散,那被围攻的年轻人背好了行李,手提着佩刀从楼梯上走了下来,来到大柜前说道:“今天打坏了掌柜不少碗碟桌椅,秦某出门的匆忙实在没有多带闲钱,这里有一把祖传的宝刀权且压在这里,待我三日后再来赎回。”

他左一个汉人,又一个报胡,又酸邹邹的拽文,那红脸汉更是气的一部焦黄的胡子乱颤,喝道:“我毕资伦不过是一个打零工的没用的人,是皇上器重我的本事,把我放在征南的行伍中,屡立战功,才有了都提控的地位,我的富贵皆是陛下赐予的,似南朝皇帝这般对我没有丝毫恩德的,就算是汉人便又怎样?就算史书将毕某的事迹记载了下来,毕某也丝毫不会有愧疚,只有大大的自豪!”

“父亲怎么会和江湖人士有了往来?”郑云鸣大感意外,要知道郑清之可一向是以不输当代大儒的学问家,跟江湖人简直是两条轨道上永远不可能有交集的存在。

“你就错了,他把你比作王介甫。”

皇帝听到这个关节,这才转嗔为喜,笑道:“难得卿家这么年轻就有如此老成持重的想法。很好,放手到地方去做事吧,不过数年之后,朕要亲自考察你的政绩,若是有疏忽怠慢之处,休怪朕责罚不留情面。”

“宜叔休要慌张,一切有我,”郑云鸣毫不犹豫的就把职责揽了下来,随即声音升高了一个八度:“大家都不要慌!我是郑相公第三子郑云鸣,一切听我调配!”

就如管家先前禀报的名单,这一次御宴并非只有宰执或者殿前司的主官才能参加,基本上朝廷上有点头面的文臣和殿前司的几个指挥使也都受到邀请。这也正是皇帝的意思,对于郑清之的支持,不单需要中书省里安坐的几位相公的支持,也需要实施政令的各省部大员的积极响应,以及来自戎司方面的配合。

好在禁中也明白一整台繁复无算的皇家礼仪,就算是这些以礼教称名于世的大儒也难以全部了解,所以每次皇帝垂顾臣子府邸之前,有一道必要的程序,由内廷派出中使到蒙受天恩的臣子家中,亲自指导如何接待天子的种种规矩细节。

硝烟稍散,众人才看清楚正中朝向火枪的木靶已经被轰的四分五裂,而相邻的靶子也尽被铅子洞穿,子弹穿过靶子之后嵌入后院墙壁中数寸,已经寻不见了踪影。

众人一时间被这巨型火枪巨大的威力震慑的说不出话来。过了半响刘廷美才开口问道:“这东西难道是郑官人制作的?”

“是小时候无赖顽皮,偶作所得。”郑云鸣心中不免有些得意:“为了做出这物事,前后总折腾了三年多的时间,好在上天不负勤勉之人,终于能获得满意的效果。”

“其态如此,已经不能再用区区火枪来形容,故而我将它改了个名字,叫做‘竹将军’。”

“果然是军中神器。”刘廷美一面称赞着,一面在心中琢磨:郑官人演这么一场戏给自己看,到底是什么用意?

“刘翁这还看不出来么?”郑云鸣笑道:“我的用意就是:诸位在土龙军身上投下的每一个铜板,都比你们投在别的军队身上的钱更有意义。”

“这件东西,将来首先一定大规模装备在土龙军里,有此物帮助守城,鞑子的冲锋铁骑便没有了用武之地,只要诸位能够给予充分的钱饷。郑云鸣保证将来在襄阳、樊城、鄂州、江陵,凡是有土龙军驻扎的地方就会出现上百门、甚至上千门的竹将军。他们将成为保卫各位身家财产的最坚实的屏障。你们投在别处的钱可能变成了别人的房产和田地,但是不要紧,我以家父的官声做担保,你们投给土龙军的钱一定会变成训练精熟的士卒和威力巨大的竹将军,这将是足以保卫大家家园的力量。”

郑云鸣的话说的激昂慷慨,对于久历江湖的大户们可没有多少真正的说服力。众人都把眼光投向了刘廷美。

“刘翁,你是带过兵打过仗的人,你给大伙儿拿个主意吧。”张膛虽然也有些动心,却也搞不清楚这个年轻的大将和他手里的怪兵器究竟值不值得信任。

刘廷美手捻着胡须在后院来回踱步,心中反复算计着成败厉害。半晌之后才转身过来,果断的说道:“刘某愿意给土龙军出资三万贯,粮两屯。”

他是荆襄众田主的魁首,刘廷美一松口,众人纷纷表态积极捐输。

“大伙儿且慢,”刘廷美一出声,众人又不再说话:“捐输不是问题,就算有钱,官人一时之间能够招募的齐足够的匠人进行制造么?”

“我当从临安府抽调熟稔工匠,到京湖来开设工坊。”

“如此太慢了。其实京湖也有足够的工匠可以制作这种武器,只是”刘廷美看着郑云鸣脸上的表情:“大家毕竟都是生意人,不能叫工匠们白使了气力。”

郑云鸣毕竟有过在商业社会的经历,这种潜台词换了一个真正的读书人或许点不透,但他一听就知道了刘廷美真正的意图。

“或许我们可以这么解决:我出钱、出土地,修建制造工坊。各位替云鸣寻找足够数目的匠人。生产出来的竹将军作价卖与土龙军,大伙儿按照投钱比例分享利润。”郑云鸣也还望着众人的面目,他一说出这个办法来,不少人脸上都露出欣喜的神情。

刘廷美毕竟是纵横商海的厉害角色,却并不满足于郑云鸣的让步:“只是这分红之事”

“这我不管。”郑云鸣摆手拒绝:“稍后我自会派人和各位相谈,最要紧的就是,各位能够在土龙军最困难的时间里给予本军足够的援助,我要让各位相信的是:你们的每一个制钱将来都会为你们带来一百倍、甚至一千倍的回报。”

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眼中闪着无比自信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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