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段话是夏琰飞有一次去大学找夏泽昭的时候顺便蹭他专业课时听到的,那时候她单手托腮看着讲台上滔滔不绝明显是动了情绪的教授讲出这段话,就这么记在了心里。

方应高中的时候有一大段时间因为学习的问题没有和夏琰飞联系,事实上他对倒斗真的只是有点兴趣,要用它当手艺吃饭是万万不可能的,本来这种事情一方不联系时间久了另一方也会试探着联系一下。可夏琰飞的性情使然,再加上那一段时间夏琰飞也一直就在夏家老宅学着作伪的技巧,她当然也就没有去联系方应。

这句话一出口,站在她身后的方应和夏泽昭便都出了一身冷汗,方应甚至已经握住了弹簧刀,就等着方沉晔变脸的话立刻抢占先机。

她从蛇室中醒来到现在和方应相见已经过去了很长一段时间,而这段时间之内方沉晔绝对会回去看自己是否还在。

趁着背对夏泽昭的时候她伸手试了下自己额头的温度,不出所料她果然已经发起了高烧,从骨子里泛出的寒意和酸软早就让她有了这个感觉。

又走了没多久后夏泽昭刚想开口说点什么就被夏琰飞抬手示意不要出声,而那姑娘自己轻轻合上双眼,似乎在仔细倾听黑暗里传来的某种声音。

夏泽昭一副被雷劈了一样的表情僵直了半天,用一种快要哭出来的声音问道:“阿琰,是我幻听了还是怎样?这这这这条蛇对我对我说放肆?”

他觉得面前这个姑娘的想法他永远也猜不透,明明看起来是个温润如玉的姑娘,可说出的话却总让他感觉面对的是个用生死之火烽烟之水淬炼出的一把利刃,流光愈灿冷光灼灼。

空气中的腥臭味从淡转浓。

说完这句话她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再次开口:“等等,这个斗该死改口真麻烦,这个墓的墓主是什么来头你究竟知不知道?”

可是啊,这些只能是留在他回忆中的景象了。

但是下一秒它就真切的感受到了这个被它成为一介凡人的姑娘的怒火——

据说这四种秘术是从上古便传下来的,虽然效用不同但是有一点是相同的,那就是这些秘术都是逆天而行,使用后都会陷入极度虚弱状态。使用时间过长甚至以阳寿作为代价。

活动活动僵硬的身体并听着关节像是锈死了的水管一样发出咔咔声后,她席地而坐开始检查自己身上到底还剩下什么。背在身上的背包和腰上的武器被拿走是在意料之中的事情,所幸方沉晔似乎还有点节操没有对她进行惨无人道的搜身,这直接导致了她藏在袖子里的两把短刀和靴子里的弹簧刀小型手枪逃过一劫。

方沉晔终归没料到夏琰飞的手段,看起来纯良无比的姑娘趁着李禹往盗洞里看的时候用野战刀刀柄干脆利落的往他后颈来了一下。那个劲道看的方沉晔忍不住捂住了自己的后颈。

梦境中止于此,夏琰飞猛地睁开了双眼,吓了打算叫她起床的方应:“我说你能别搞得像起尸了一样吗?要不是我心理素质好早就把黑驴蹄子塞你嘴里去了。”

最怕这种场面的方应偷偷拉了拉蓝若雪的衣角,用只有他们两人才能听见的声音说道:“那证是怎么出来的?夏琰飞这货不是初中都没上完就回国学手艺了吗?”

就像他曾经想过的那样,盗墓四大家族的人实际上很难请出来,毕竟在这个年代也不能只靠这门手艺吃饭。抛开制度不提,斗这种东西是倒一个少一个,属于不可再生资源,所以四家实际上已经逐渐洗白,寻找除了倒斗以外的家族产业。

可这个男人已经在她夏琰飞的住所下锲而不舍的等了整整一个星期。

这是夏琰飞在奔跑中闪过的一个念头,她咬了咬牙继续向前奔跑,没有人比她更清楚一旦灵契失效,高烧和剧痛一起袭来,她夏琰飞再怎么样也不过就是个姑娘,也不过是个血肉构成的人,绝对会连动都动不了!

这条路怎么会这么长,怎么会这么遥远?

这条路似乎永远也走不到尽头。

夏琰飞觉得自己快要受不了身体传来的酸软了,她的直觉告诉她这次高烧烧的不轻,身体外部感觉像是进了火炉一样滚烫,可内里却又像抱了一整块寒冰一样如坠冰窟,酸软的感觉从骨子深处缓慢却坚定的扩散到全身每一个角落。

这感觉让她恨不得把管制感觉的神经给一刀切掉算了。

正当她咬着牙打算再加快一点速度的时候,从大地深处传来的一下剧烈的震动让正在奔跑的几人瞬间失去平衡摔倒在地,夏琰飞的反应算是快的,在失去平衡的那一刻单手撑地半跪下来支撑身体,随后立刻向身后看去。

身后只是一片看似平静的黑暗。

可是她却感觉有什么东西在那黑暗中蠢蠢欲动,耳边也传来了隐隐的号哭之音。

就在这时敖远的声音在她脑海中炸开:“走!万鬼同哭汝等凡人是抵挡不住的!”

听到万鬼同哭四个字的夏琰飞的表情瞬间变得惊恐,这个词她也仅仅是在夏家书阁中藏的一本古籍之中看过,虽然时间已久,但是有八个字却深深的印在了她的心底——

万鬼同哭,生魂必噬。

“跑!”

她只能冲剩下两人喊出这个字,耳边来自幽魂的号哭声越来越大,万鬼同哭这事也分强弱,此地埋葬的枉死之人越多,号哭之声便会越大。

而现在在夏琰飞耳边响起的声音却让她汗毛倒竖,她无法去思索为何这里会有这么多冤魂,脑海里也只存在一个巨大的字符,除此之外她无法再思索其他。

跑!

所幸没过多长时间几人便回到了有盗洞的那个大殿,然而此刻纵使这里依旧是金碧辉煌,雕檐画栋富贵逼人也没人有心情去欣赏,去考虑要怎么样才能把那些摆设带上去,在性命面前一切都不值得去留恋。

从盗洞爬上去这件事即便是夏泽昭也能做的很顺畅,但是确定顺序的时候夏泽昭和方应异口同声的坚持要让夏琰飞先上去,毕竟她惨白的脸色已经足以说明她已经到达了极限。

夏琰飞咳了一声用沙哑的声音开口:“别争了,李禹不还在这里吗?方应你让泽昭背蓝若雪,你把李禹背上去,然后才是我!”

两个人还想再争辩几句,却被夏琰飞一句话给堵了回去:“再不走我们都得死在这里!还不动?!”

方应甚至带着怨恨看了一眼依旧处于昏迷状态的李禹,若是没有这个碍事的人,他是坚决要背着夏琰飞先上去的。

看着夏泽昭背着蓝若雪消失在盗洞里,方应深深的看了一眼还留在原地的夏琰飞:“你小心点。”

说完便背好李禹也开始攀爬,他深知自己的速度快一点夏琰飞便能快一点离开那个危险的境地。

“神君大人,出了这个斗可就全靠你了。”

最后一个上去的夏琰飞在攀爬过程中还有闲心和敖远打趣,她感觉现在的自己全凭一口气吊着,若是松了这口气她绝对是要永远留在这里的。

就像出发前那个老人对她说的那样。

可是夏琰飞想,即便如此哪又怎样?她夏琰飞不信命更不认命,怎么会就死在这个不见天日的地方?!

当她被方应拉出盗洞的时候,夏琰飞抬头看了一眼依旧蔚蓝的天空,带着粗重的喘息声开口:“我还活着,真好。”

可说完这句话她终于无力支撑,双腿已经失去了支撑身体的力量,眼前一片黑暗瞬间席卷过来。

在陷入黑暗之前,她觉得自己倒进了某个人的怀抱之中,嗅到了清淡的草木香。

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