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瞧这天气，大表少爷今天还来吗？”
她与季崇宇每月都只二两银子，虽然例钱不多，但都收她这里，有用时候再使，至于那压箱底一千两银票季重莲至今还没有找到它正确用途。
他们一家人本是平常庄稼户，一年到头勤勤恳恳，到头来也只得不到七八两银子，如今才季家帮工没多久，太太姑娘们打赏，连着每月月例银子她都一一攒着，到出嫁时定也是一笔不小嫁妆了，可比村头翠花家强多了。
石柔这时刚从净房里转出来，见着石勇离去背影，眨巴着大眼睛，微微不解道：“大哥这是怎么了，平日里也没这般毛燥……”
季崇宇与季崇宝他们一道玩得累了，又爬下软榻让丫环倒了杯蜂蜜水给季重莲端了过去，倒是让季重莲一阵感动，看着他日益红润小脸，终于忍住了上前掐两下动作，只低声道：“宇哥儿，父亲与你谈过年后上族学事吗？”
季芙蓉一身明亮清雅鹅黄色绣富贵吉祥图案对襟小袄，头上带着两串镶了七彩宝石珠串，衬得她格外娇媚，身后季海棠如影随形，一身秋香身通身长袄清清淡淡，站一边垂首低眉倒也不显眼。
季崇宇无奈，又嘱咐了两声，这才随着刘妈妈下去安置了。
“这不，大太太知道姑娘熬夜辛苦，特意让厨房做了燕窝，还放了雪花糖片，并几碟精致的小点心，慰劳五姑娘来了。”
别人没听出季紫薇话中语病，季芙蓉却是听到了，她微微皱了眉，想是要开口训斥一番，可转念又想到今儿个正是年节，说多了也让人心里不舒服，遂缓和了口气，道：“六妹妹这话说得不对，什么你们丹阳我们丹阳，如今咱们都是这里人，难不成你还巴望着上京过年节不成？”
“没事，这样就好。”
“什么都是你说有理。”
“老爷，你也别急！”
季明惠已经书信禀明了季老太太这事，虽然是先斩后奏，老太太也只能默认。
果然，季重莲目光微转，便见着柳姨娘阴沉着脸色，手中罗帕都绞成了一根绳。
而且季重莲自己本就想低调，所以住哪里不重要，她还真怕季崇宇与季崇天住一起从此贪玩好耍不务正业，有她一旁看着才能放心。
季重莲抿唇一笑，不由伸手揉了揉季崇宇头，这小子，人小鬼大，她也盼着他今后能有出息，那也是他们姐弟一条活路。
再望前面一看，如今那花束可不正握季重莲手中吗？
李照自觉游刃有余地石子中穿梭而过，脸上竟然挂起一丝得意笑容，眸中也泛起一抹兴味光芒，若不是这姐弟俩先犯了他忌讳，再出手伤人，说不定他后也能放过他们。
“已经有人过来了吗？”
“这话也是你能乱说！”
季重莲伸出手来，抚了抚季崇宇额头，短短几个月时间经历了两场变故，足以让季崇宇比同龄孩子要成熟许多，她倒是希望他能无忧无虑地长大，可现实却不允许。
刘妈妈颇为不甘地咬了咬牙，嗓音却是明显压低了几分，但那心底愤恨却是无论如何也掩饰不住，“若不是柳姨娘这个女人进了门，太太也不会被生生地熬死！”
季重莲捧着沈氏牌位，拉着季崇宇磕了三个头，起身之后，目光则转向了身后季紫薇与季崇天。
三房嫡出便只有大少爷季崇泽一个，二少爷季崇亮与三姑娘季幽兰都是姨娘曾氏所出。
事情到这个地步也该落下帷幕了，柳姨娘兴冲冲地来，没想到如今就像被霜打过茄子般，正想灰溜溜地走，却不想又被季重莲给唤住了。
“姨娘留步，我还有话说！”
季重莲双手交叠身前，神情郑重。
“五姑娘还想说什么？”
柳姨娘偏头，语气自然是有些冲。
季重莲能够理解，心中只是一声冷笑，面上却淡淡道：“还请姨娘将刘妈妈和红英她们几个卖身契都交还，我不想手下奴婢勤勤恳恳地干着活，那命运还操持不相干人手中，说问罪便问罪，说发卖便发卖，我是她们正经主子尚且不忍，旁人又怎么能？！”
季重莲这话一出，气势便倏地拔高，原本精致眉眼似乎那一瞬间覆上了一层耀眼光彩，神圣凛然，让人敬畏不已。
季芙蓉暗自点了点头，红英与碧元却是红了眼眶。
柳姨娘咬了咬牙，看着季芙蓉目光望了过来，勉强道：“这卖身契都是老爷让妾保管着……”
“柳姨娘，真不是我说你。”
季芙蓉叹了一声，摇头道：“四伯父是男子，内宅规矩或许有不懂，你便应该从旁多提点着，如今季家又未分家，奴仆卖身契都放公中统一管着……五妹妹不提我还忘了，这次搬家太匆忙，因着有些奴仆要发卖或是配人，好些卖身契便握了各房手里，如今正该收回公中，公中发放月例时也有个凭证依据不是？”
季芙蓉这一番话倒是有理有据，再加上如今她协助着大太太执掌中馈，这话说出来没有一点偏颇，也让柳姨娘挑不出一丝错处。
“妾……这就回去找找……”
柳姨娘脸皮抖了抖，瞪向季重莲目光恨不得想将她吃了去。
沈氏从前抢了她男人，如今留下女儿也要来和她作对，早知道那一次她就心狠些，让大
夫下一剂重药，季重莲便再也醒不过来！
如今想来，后悔都晚了！
“我让香菊陪着去取来，免得姨娘来回奔波。”
季芙蓉一个眼色过去，香菊便笑着上前给柳姨娘行了个礼，道：“姨娘管慢慢找来，婢子得了大姑娘吩咐自然等。”
这话任谁一听都知道是个大反话，大姑娘等着，柳姨娘岂敢怠慢，若是有一点拖延迹象，怕是又会吃上一顿排头。
季紫薇只觉得羞恼万分，眸光晦涩难言，这家里就是季芙蓉她不敢得罪狠了，就算碰上三房季幽兰她也能斗上一斗。
如今明明是她们来兴师问罪，却没想到赔了夫人又折兵，这一切焉知不是季重莲精心算计？
季重莲却是松了一口气，虽然不是她预想中好结果，但卖身契放公中也比放柳姨娘手中好千万倍，想到这里，她不禁向季芙蓉投去感激一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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