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曾经无比享受那段日子,但现在一想起来就觉得恶心。

他猛地惊醒,终于记起他明明中了枪,他死了!他应该死了?!

即便是对手在篮下用身体和力量拦截他,他也能避重就轻,良好的身体控制力和灵敏的手腕让他在空中失重的情况下也能完成惊险的躲避挑篮。

马扬舟狐疑地转过脸对着他,“你是说他没骗我?怎么可能啊,就是送龙肉也不挣钱,他还能靠那个赚小费吗?”

“你个白痴,他们说的外卖就不能是行话吗?谁说一定是吃的。”凌奕气恨。

“不是吃的?那是什么?他们卖什么……”马扬舟忽然灵光一闪,终于明白了什么,“……东光帮!”

这声低喊把凌奕喊得清醒过来,一睁眼就看见马扬舟那张俊脸贴得他极近,不耐烦一巴掌把他推开,疼得小马哥咧嘴大叫。

凌奕给了他一记鄙视的眼刀,但其实心里是觉得这小子在心思上还算机警慎密的,给了他这些暗示马扬舟就能猜出来也算是难得了。上辈子这时候他不知道东光帮底细根本无从下手,而他跟马扬舟干的那一次纠结于替烈哥给朋友送东西,根本不知道是卖货,糊糊涂涂的还心里乐着以为是得了烈哥赏识。

被凌奕推了一下,马扬舟也不敢放肆,只苦楚地捂着脸抱怨:“毁了我的脸看我不让你负责。”

“行啊,糠米咸菜什么饲料都不费钱。”凌奕心情不错,忽悠了他一句,又散漫地重新躺回去再睡。

每回凌奕讲冷笑话不管有多冷马扬舟这小子总是老有兴致地配合笑一笑的,这回却是没啥反应,在一边苦恼地想了半天,一句话没说。

凌奕没听到他回应,不用去看就知道他是还没有死心,也许还暗自评估着他的风险和收益什么的乱折腾,忍不住气恼说:“你说他们缺人么,不缺吧?那么大价钱找外人送货,送得是什么还不清楚吗?”

顿了顿,他唇角勾着冷笑,睁开眼睛用眼角轻佻地左右打量马扬舟,故意说:“你要是真想挣这个钱,年纪倒是适合,听说不够14岁被抓了最多教育几个月就出来了。唉呀,我想起来你是圣诞节生日的,也就还有两个月,要干你就得快些了。”

马扬舟一听他这话,彻底泄气了,“你说偷偷抢抢就算了,我要是沾了这个毒……我爸一定打死我。”

凌奕挑眉,有点意外看着他。记得上辈子他小马哥哪有怕过谁,那是狂得很啊。不过想起现在他只是个初一学生,这样也不出奇。

其实他想深一层,如果上辈子他们俩不是搞第一笔钱就去搞了这么彪悍的事,开始不知道半懂不懂那些不管了,只是后来他们知道了,居然没有后怕反而想着都干过这个了有什么不能干的,两人一通乱想乱吹,明白过来后就一下子肥了胆子。

后来他们跟了那个人,横冲直撞的什么都敢上什么都敢弄,周围还有人经常一脸骇然地说就没见过十四五岁这么大胆的,有一阵子还传过他们就是天降祸星,生了十八条命不怕死的这些话。

马扬舟现在还怕他老爸,说明他还算纯良。“纯良”这个词用在马扬舟身上还真让凌奕感到纠结,不过这样就好。那条路表面上看起来是意气风发光鲜过人,要钱有钱要女人有女人,就是一时心情不爽了一呼啦就有一票兄弟出来凑趣跟着你闹腾,像马扬舟这样喜欢热闹的在里头活的特他x的有滋有味。

只是别人看到的都是表象,凌奕跟他这么些年兄弟什么事情不知道,不说是苦涩起码有时候想起自己都觉得憋闷难受,他们怎就混成这样了?

背地里的情况也算不上什么,挨骂了被老大扁那是都是下狠手的,出去赶场打架受伤了两人都是相互扶着“进厂”医院回修,辛辛苦苦得的地盘收拾好一下,被告密了犯事了被关上十天半个月出来很可能周围又一番风貌啥东西都得重新来,再怎么热热闹闹的吃吃喝喝回去也就只剩下爆痛的脑袋和吐得穿烂的胃……后来他是烦得很了,再多的钱再多的酒再多的兴奋剂都觉得没意思。

“舟少,别去掺和那些了。那什么高一的大皮也不要见了,我看那家伙能帮那什么烈找人干这个就不是个好的,他一直不肯露口风那也算了,一顿夜宵就跟你说了那些话,说不定之前不说就是吊着你,露了口风就是想要勾搭你上贼船试探你了。”凌奕说,不知不觉语气里带了些郑重,“亏你自己还以为是你去试探他,说不定别人在心里耻笑呢。”

“不会吧?”马扬舟是真的没想过这个,不过现在一想他也觉得可不就是那么回事么,虽然送货这种事要十足保密,不是熟人肯定是不说的。只是这送的人怕给人看出行迹,一段时间肯定是要换换新面孔的,那些人肯定也需要多几个轮换一下。说不定大皮就打着勾搭他入伙的主意,没跟他细说不过是暂时还想看看他可靠不可靠观察观察罢了。

马扬舟明白这个,又说:“那我打听了那些,应该不会怎样吧?”

“你就乖乖上几天学,那些人也不会猜到你已经知道了他们的底细。”凌奕说,也不是哪个初中生都能猜到那些事的,只是他想起后来见识过的东光帮里头的那些手段,对马扬舟说话的语气仍旧严肃,“这些日子小心一下。”

马扬舟本来也没觉得一时好奇多问几句会惹上什么事,所以也不太害怕。自然也没听出来凌奕更多的情绪,只觉得他比平时更冷漠了些,他也不以为意,只说:“知道了,就说我老爸打了我一顿,我最近不敢闹腾。”

“嗯。”凌奕低低回答,终于放心了些。

马扬舟又叹气,“没了这条来钱的路子,什么时候我才能挣到第一桶金啊。”

“没了这个总有别的,别老想着这些乱七八糟的法子,想要挣钱也该挣干干净净的。我还有我妈,绝不能做这些。平时胡乱玩玩可以,那什么烈哥什么东光帮我是不会往上凑的。”凌奕轻声说,这算是他第一次表明立场。

马扬舟一愣,“以前没听你说这样的话,什么是乱七八糟什么又是干干净净,难道你还要去打工吗?我们又不是没试过,又辛苦得的钱又少,哪里能挣到第一桶金。”

凌奕睁开眼,眼底有种执拗坚持,“这样的话我现在说了,你也听到了。刚才你还跟我说什么偷偷抢抢的话就算了……你这话听着也不对,偷偷抢抢是什么好事吗?这些我也不做的,如果你要做……”底下的话没有继续,他虽然迟疑,但话里的意思谁都能听明白。

马扬舟立即坐起来,盘腿坐在他旁边瞪着眼睛看他,神情有些惊讶有些不解,开了开口却一时没想到该怎么说。最后他只是半开玩笑说:“你还真的要改变路线了啊,之前还答应跟我整个凌马帮,在江湖混出个人样来……虽然我们都知道是开玩笑,但明明……”

明明他就没有这么正派,明明从来没有在这些上教训过他!现在凌奕这样说话,话里话外就像是他马扬舟怎么大恶不赦他凌奕怎么的不认同,就像不想认他这个兄弟,以后桥归桥路归路似的。马扬舟不知道事实是不是这样,说了一半也说不下去了。

凌奕也坐起来与他对视,“如果有机会给你进东光帮,你是不是就会去?进去跟着一个大佬,跟一帮兄弟讲义气?”

马扬舟没否认也没承认,只是对凌奕一本正经的模样表达了不耻,气道:“怎么了,你现在成我老爸了?”

凌奕给了他一个更不耻更蔑视的眼神,只说:“你以为混帮派很好玩啊,好玩个球!你以为里面只是没事看看场子收收保护费,有事就在一边喊两声助威喝彩的事吗?你要混个样子出来,做个有名头有马仔的老大,卖个粉杀个人都是小事!你要是不敢干不愿意干,你就在跟在大佬身边做个拍马屁的角色,等着哪天要么被大佬厌弃扔掉自生自灭,要么出了什么事去顶缸蹲一辈子牢房,要么给哪个家伙一气大了一刀捅死!怎样,选一个吧?迟早是死,以你小马哥的聪明估计得死个帅气的模样!”

马扬舟给他一激,心里的怒火腾腾的往上涨,终于忍不住爆发,握紧拳头冲向前就要打他,“你胡说!”

凌奕见他死活说不通,也恼了起来,见他出拳扑过来,心里根本不怕一侧头就躲了开去,同时一拳就挥出去直直打向马扬舟的左脸。

马扬舟也算躲得灵活,大叫一声,一下更是觉得愤恨,弯下腰来就凶猛地往凌奕身上撞。两人之间距离太近了,凌奕一时身形也挪不开只能给他扑倒,但倒下那一刻顺便就抬腿踢了他一记狠的,后背还没摔实就抱着马扬舟一滚,瞬间就翻过来一下子就压在对方身上。

马扬舟一不为意给他翻了过来,看见凌奕抬头拉开了距离,明白他是要抡开拳头来打他,他也就根本不给凌奕时间,瞅准方位一记直拳就击上去。凌奕一边身体压住他,微微侧头倾斜,同时也勾了一拳到马扬舟的下巴。

两人同时闷哼一声,都给打了个实的,疼得很。眼睛狠狠剜着对方,一时都上了火气,拳来腿往翻来覆去在草地上滚了老半天。

最后两人筋疲力尽龇牙咧嘴低哼着各躺在一边,隔了三米距离警惕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