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妻两人感情一直很好,陆然记得但凡家里有争执,一定以爸爸道歉结束。陆德文常说在家里方兰是大公主,陆然是小公主。

唐胤文一手抚着她光洁的背,在她耳边低笑,陆然羞恼,伸手去揪他胳膊。

男人笑着揪揪她的脸颊:“大小姐,你以为你是画皮吗?”

艾莉在一旁看着她一捧捧的往脸上泼水,闲闲道:“加油洗,再搓两把,可惜粉涂得不厚,不然还能和个面。”

旁边人还有不明了情势,嘴里喊着:“答应他!答应他!”被艾莉一记凌厉的眼刀甩过去,生生闭了嘴。

陆然扑哧笑开:“一言为定。”本来想提起沈沃,迟疑了一下转开话题:“我记得你说今天要去相亲啊?”

的确不错,身上的裸粉色纱质小礼服正好衬出陆然的白皙肤色,抹胸v字的设计展示出形状姣好的锁骨和傲人的事业线。因为是定制款,腰身贴合的极好,飘逸裙摆在膝盖以上十厘米,完全没能遮挡修长小腿和纤细脚踝。

两个人闲话一阵,方兰突然想起来:“我跟你王叔下半年准备把房子重新装修一下,到时候我们先搬到他学校那边房子住,你看看你那些东西怎么收拾。”

“早就跟你说要你重新装修吧,我回来帮忙,东西整个装起来拖走就行了。”

方兰撇嘴:“你杂七杂八的东西那么多,谁知道你哪些要哪些不要?”

陆然起身去自己房间查看,因为回来住的少,常用物品早被她搬去自己的住所,剩下都是她年少时候的东西,全部归置的十分整齐。

方兰跟进来,一手拉开靠内侧的衣柜:“你看,连你的那些娃娃我都给你洗干净收起来了。”里面许多绒毛玩具,从大到小依次排列,大的怀里抱着小的,最显眼的是一只纯白色的绒毛熊。陆然不由自主伸手摸了摸它,这是……沈沃送的生日礼物。

陆然转到书架前顺手抽出家里的老相册,里面主要是陆德文去世前的照片。年轻的方兰在海边穿着大红色的连体泳衣,越发显得肌肤胜雪,玲珑有致。一旁的陆德文胳膊下夹着个大气垫,笑容得意中带着点傻气。

陆然看得笑出声:“幸亏我长得像你。”

方兰指尖轻轻抚着照片,也笑:“个子随你爸爸,五官也像,好在没跟他一样长个国字脸,不然可就真愁死人了。”

方兰一米五八,陆然一米六二,略略高一点,皮肤身材脸型都随母亲方兰,五官却像父亲陆德文,堪堪只算清秀,比不得方兰凤眼琼鼻精致好看。

相册继续向后翻,有陆然十岁时参加绘画比赛上台领奖的照片。她顿了一下:“爸爸如果知道我现在不画画了,也没有走专业道路,应该会不高兴吧。”

方兰摇摇头:“你爸最提倡让孩子自由发展,你小时候喜欢画画我们才送你去。只当是兴趣爱好,又不指望你当画家。你现在的工作还不是挺好。”

陆然环住方兰,闷声道:“以前我不听话的时候,让你很生气吧?”

方兰笑着拍拍她的手臂,语气温和:“母女哪有隔夜仇,妈妈以前也有做的不对的地方。”

爱的无奈之处在于常常让人互相伤害。

而以爱编织绳索密网,妄图控制每一分每一毫,就是有些父母,给予子女的爱。

陆德文过世后,方兰将本该是父母双方的责任一肩扛起,希望女儿样样得到最好,人生道路不能有一丝偏差,态度难免过分严厉。她性子本身不容人忤逆,手腕十分强硬,这样**而沉重的爱让陆然在逐渐形成自我的青春期产生了激烈的反抗。两人之间曾有过非常僵持的对立期。

她们之间,是一直在学习如何做母女,学了二十多年才算学会。

陆然默默偎在方兰身侧,把头轻轻搁在她肩膀上。方兰天生丽质,在同龄人中算保养得当,连眼角细细的鱼尾纹也并不明显,但是年龄毕竟掩盖不住。

妈妈老了,没有人比她更清楚这一点。即使没有皱纹和白发,时光的痕迹仍然无比清晰。

方兰这几年脾气渐好,也越来越依赖陆然。母女间的力量天平一反从前方兰一人独大的局面,开始向陆然倾斜。青春期矛盾严重的时候,陆然曾经幻想过有一天自己可以比母亲强,不再受她掌控。可是当这一天真正来临,她并没有感到丝毫快慰,反而只有怅然和酸楚。过去只想逃离她身边,现在却努力挤出时间多多陪伴她,子欲养而亲不待是人生最为无奈的事情,她不想再度发生。陆德文的过世应该让她们学会更加珍惜彼此,而不是敌对和疏远。

陪着母亲聊了很久的天,陆然的心也一点点踏实下来。人生不如意事常有,生活已经对她足够优待,不能不知足惜福,该面对的未来,必须打起精神一步步走去。

晚上唐胤文来电话,他们公司在外地的项目临时出了点问题,要出差到下周四才能回来。陆然周日索性待在家里提前把自己的东西收拾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