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公子不必多虑,在下自会保证上官姑娘的安全。”无须东方瑄的暗示,顾杰极为识趣地接话。

蔚云松一副苦瓜脸,求饶道:“世玉,我错了,我有罪,我不该胡乱起哄算计你,你就饶了我吧。”

“世玉哥,说吧,真心话还是大冒险?”沁月这小丫头可不管这些有的没的,双眸晶亮,一脸兴奋,毫不掩饰她的得意和算计。

坐在蔚云松身侧的蔚紫蔓见状,“噗嗤”一笑,嘴上却不饶人:“哥,你怎么就这样退缩了,也太没胆了吧?呆会儿可得多喝几杯壮胆。”

这一紫一蓝两位年轻男子,正是泽帝东方瑄与新升了官阶担任右相的顾杰(古人以右为尊)。

孙剑鸿闻言,眉头皱起:“惊吓,怎么会?不是有你护着吗?”

孙剑鸿见此,心生不忍:“对不起。这是我和紫蔓欠了你的。”

感应到蔚紫蔓的呼吸平稳了下来,蓝灵侧头,呵呵,原来是睡着了啊。蓝灵轻柔地为蔚紫蔓洗了洗脸,将她安顿在内间的床上,而后看着被自己打晕了的东方瑄,一时竟不知该如何是好。最后,将他复又扔回到外间的酒坛堆里,嘀咕了一句“醉死你得了”,就又跃上了房梁。入梦前,她还在想,这地方躺着真是活受罪,看来得尽快带蔓蔓离开。托紫莲玉的福,在今天晚上的观察皇宫地形时,她已经把这里的一切记得极清晰,而且也找到了当年地道的入口所在。想必若是要走,应该不难。

那个风流之名,只是用来麻痹那些不安分的家伙,好借机一网打尽而已。当年前去寒城,便是为了引蛇出洞。只是他没料到,在他忙着斩草除根时,那些人竟会想着用她来作挡箭牌。在让顾杰将她平安救回后,他就发誓,一定会好好地保护她,绝不让她再受伤害。

“那就别让他知道。况且,即使知道了又怎样?我只是想保蔓蔓无碍罢了。他那里已经知道了蔓蔓和蓝灵的事,不会出手的。”顿了顿,蓝灵的声音里多了些决然和冷意:“若是他还想再整出些什么,我也绝不会手软。”

“无妨,关心则乱,我能理解。”

“嗨,才不是这回事。剑鸿与紫蔓之间关系如何,剑鸿待紫蔓怎样,明眼人轻易就能看得出来。老爷子和娘亲背地里怕是对这女婿比对我这儿子还满意呢,宝贝得很。老爷子这是别扭着呢。”

孙、蔚二人微微放轻了脚步和呼吸,生怕惊扰了眼前人。正在这时,卧榻上的“谪仙”缓缓起身,向他二人行来,道:“你们来了?坐吧。”声音如暖玉般温和,又似珍珠般圆润,令刚回过神的二人不由再次微微晃神,却是立刻反应过来,不由有些懊恼,而那一丝神色也毫不掩饰地摆在了脸上。“呵呵,好了,水温到了,且稍等片刻。”

“紫蔓说她和自己告别了,告诉她一定要幸福,而后离开了。也许是去投胎转世,也许是再次寄居到什么人的身上,也或许是……魂飞魄散了吧。”

总参不透天道非剑,是耶非耶冷雨打丝弦。

忽地,有一日,竟看到方瑄神不知鬼不觉地来了自己寝殿,非常惊讶,联想到那次他也是这样进了右相府,便请求他带自己离宫。而方瑄答应她筹备几日后带她离开。

入夜。京都,欢情阁。

“啊!世玉哥哥!痛啦!”一声低呼,原来是那白衣少年把手用二指轻弹了弹灵雀的小琼鼻。

见小丫头仍是不理,墨老头一脸肉痛:“半个月,我帮你挑水半个月,这总成了吧?”

穆蓝灵见柳乘风笑成这般,无奈地轻轻摇头,见上官墨向自己望来,心知怕是又得靠自己了。她轻咳几下,离座行礼道:“上官前辈,晚辈姓穆,名蓝灵。肃穆之穆,蓝天之蓝,灵气之灵。因缘巧合,得遇师父爹爹,便拜师学艺。之后,师父许是甚喜蓝灵,因而收蓝灵为义女。”

一曲终了,静默片刻,一个懒洋洋的声音响起:“灵儿啊,怎么办呢,为师这一身的本事都被你给学去了,为师都快没东西教你了。”长者这带着些沧桑的嗓音里却一点儿不显慌张和焦虑,半睁的双眼里满满地承载着笑意、满足和骄傲。

“灵儿,你能不能答应我,回海天王朝?”

蓝灵身形一滞,从善如流:“瑄。”

东方瑄满意了,点头,酒一口接着一口不停地灌入腹中:“当年,看惯了宫中嫔妃得宠时风光无限,人人拍马逢迎;失势时以泪洗面,人人落井下石。当年领养我的母妃尚在人世时,曾言,我若遇到心爱的人,定要对她一心一意,保护她、照顾她,不伤她欺她。不必给她什么金银珠宝、锦衣玉食,只须衣食无忧、有地可居便已足够。我一直记着她的话,不曾碰触过别的女人。

确定下心意后,我就开始谋划着以最快速度清理朝堂上那些碍眼的存在,以便遣散后宫里的那些女人。我甚至还计划着,若是她不喜欢皇宫里的沉闷,我可以允她自由出入,或者将帝位传给皇族宗室里随便哪个子弟,亦或是禅让,都可以。然后,就和她双宿双飞。只可惜,一切不过是一场空。

两年了啊……我不顾一切地肃清朝堂,使后宫形同虚设,将我们之间所有可能的障碍尽皆清扫一空,可她呢?她早在两年前就离开了,连一句告别都没留下。

这个傻丫头,扔下了自己可以到手的一切去成全别人,她宁可我误会她、怨她,也不愿我为她的离开伤心。她甚至因为这,一直都把她的心意埋在心底。我终于明白孙剑鸿那时所言的含义了,这是他和蔚紫蔓欠我的。的确。可这更是他们欠了她的。她可知道,我的心有多痛?我不再怨她,即便她不顾我的意愿就这么不辞而别。我只是……只是心疼。

这几天,我无数次地唾弃和痛恨自己,留不住她、护不了她,让她这样委屈和牺牲自己不说,我竟然还这样误会了她两年。甚至,当年为了确定她的心意,我还自以为是地试探她,伤了她的心。呵,我大概是这世上最无能、最不合格的恋人了。”

酒入愁肠,却无泪,想来是痛到极致,已是欲哭无泪了吧。伴着苦笑和自嘲,东方瑄的话语断断续续,甚至带着几许哽咽,竟是那样的凄寒、寂寥、苦涩。听着竟是让蓝灵觉得,口中发苦,自己的心也随之似是皱缩起来,痛得颤抖、无力。

“瑄……”蓝灵轻声唤他,咬了咬唇,握紧他的手,强压下心头抽痛,“你既然会为她心疼,将心比心,你现在这样,她又如何会不痛?她既然不愿让你知道这些,自是不愿看到你如此为她伤心伤神。她愿意牺牲自己成全了别人,想必也同样甚至更希望你能开心、幸福。若她见到你这般,她定会自责、心疼、痛苦、不安。你,于心何忍?”

“她会吗?”东方瑄神色迷茫,似是迷路的孩子,却又眼神清亮,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的溺水人,目光炯炯有神地凝住蓝灵,浑不似醉酒之人。

蓝灵不知为何生出了些许怨气:“当然会。你的一举一动都牵着她的心。一个小小的试探就能轻易伤了她,不是吗?”

“呵,是啊。是我对不起她。”东方瑄苦笑,埋下头。

蓝灵见状,又再度矛盾地暗自懊恼,心生不忍:“所以,你更要保重好自己。保不准她什么时候又回来了。届时,你还得好好向她请罪,保护她、照顾她。”

东方瑄闻言,默然片刻,似是释然:“你说得对。既然她能来能去,那她若是再度回来也并非不可能。谢谢你,世玉。”

蓝灵抿抿唇:“我们是朋友。”

“是啊。我们是朋友。真的不喝吗?”东方瑄又恢复了之前仰卧的悠然之态,见蓝灵摇头,懒懒轻笑:“固执的家伙。”

蓝灵不满地皱了皱眉:“是执著。”

“有区别?”东方瑄学着蓝灵的样子,微微挑眉。

蓝灵面不改色,坚定立场:“当然有。”

“哈哈,好吧,执著。这性子不错,我喜欢。哈哈!”

就这样,一个半醉不醒、唠叨无比的酒鬼,和一个清醒无比、惜字如金的冷人,开始了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渐渐地,说话越来越少,语声越来越低,而后……

直到酒品还算不错的某个酒鬼安静地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