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名刺客如今面临着抉择,究竟是一不做二不休地继续尝试刺杀呢,还是委曲求全以待时机。他不是个贪生怕死之徒,但他还有很多事情需要完成,如果就这么轻易送命的话,对不起的人可就太多了。

竞技场内人声鼎沸,杀声震天,凭一己之力要想出头实在是太困难了点。但所幸的是,鲍罗特公爵是迪略特皇帝重点关照的对象,阿尔伯特是鲍罗特的儿子,而艾德里安则是他边上的贴身侍卫,这样几层关系一对应,倒正好让皇帝给注意到了此人的怪异举动。

莱克利斯本来是要随着凯艮的话语继续下去的,但既然顶头上司开言了,那他也就不好再说什么,只是冲着矮子撇了撇嘴,意思是自己也瞧不起那个人。

由于此次角斗非比寻常,迪略特皇帝会亲临现场与民同乐,因此竞技场周边早早就开始做起了必要的并且是十分严密的警戒工作。闲杂人等一律不许在附近逗留,也不许那些能进场观看的观众过早入场,以防他们做什么手脚。

“是的,父亲。”阿尔伯特把声音压低了一些道,“他是怕皇帝在解决北方战事之后,会对我们的索罗城下手,因此才会有这一出金蝉脱壳,回转挪移的戏码。”

凯艮和艾德里安两人互相之间还不太熟悉,他们先是和殿下一般各想各的心事,但时间久了,终究还是忍不住开始攀谈了解起来,起头的人总是要打点搁楞,随着言语的深入,两人之间也渐渐把那层隔膜给打破了。凯艮天生豪爽,艾德里安也是经过人生历练的,因此没过多久,两人竟有了那么点惺惺相惜之意。凯艮同情艾德里安的遭遇,敬佩其从马车下救人的天生神力,更对其勇斗黑精灵的一役毫不吝惜地送上了赞美之词。艾德里安也同样对凯艮在莽墩口上的勇猛之举表示了好感。两人的一唱一和配合着阿尔伯特的沉思,构成了一幅略微有点不协调的图景。

“赴宴?”阿尔伯特一时间没有办法听明白,“北方战事如何了?”

尖耳朵们一心想要在教堂地下挖掘点什么特别的东西或者是线索,但经过一整夜的折腾,显然徒劳无功。他们恼羞成怒,在米里哀主教等人正准备要把这些人送出教堂的时候,他们突然发难,直接把手无寸铁的主教大人给劫为了人质。

克瑞斯知道这纯属碰运气的行为,按照其平时的性格,本来是绝对不屑于这么干的,但自己既然现在是在阿尔伯特殿下暂时效力,那就得做出点成绩出来,凯艮的负伤让他心有愧疚,他过于轻视了对手,才间接导致了这一情况的发生。

地震过后的比尔提城内此时还处于一片狼藉的状态,居民生活本身还未完全回到正轨,他们或是**受到了创伤,或是精神遭到了打击。一切旧有的熟识的东西都被这神秘的力量给打破了、掀翻了。阿尔伯特见此情况,心生怜悯,忍不住就问道:“这地震你们在太平山上应该也感受到了吧?”

他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随即又摇了摇头,轻声说道:“各国远近不一,皇帝即使有通天手段,也没法全部给包圆了。各国又都有法定继承人,那些贵族们对于赴宴一事也绝对会有所准备。即使他们是贪生怕死之徒,在宴席上被皇帝威逼利诱,但那些人的国内会产生什么样的情况则是无法预知的。皇帝不可能冒这么大的风险来做这么一件没有胜算的事情。”

贝斯特身手敏捷,如此紧要关头,他也就顾不得许多了,拉起殿下的衣角就往身后快马处飞奔,几个贴身侍卫训练有素,知道自己的职责,齐刷刷站起身来,用血肉之躯挡住对面不善之客的去路。

阿尔伯特努力甩了甩头,又用手揉了揉眼睛,像似要把什么东西给抹去一般,他定了定神,转换了语气说道:“若是真有第三方势力搀和的话,我们应该怎么做呢?是驱虎吞狼还是各个击破,是隔岸观火还是笑里藏刀?”

这两个字一说出口,艾德里安也就顾不得什么礼节了,他冲入残骸之中,努力搜寻着可以给公主交差的东西。

阿尔伯特一拍脑袋,忙让塔伦想办法打听到城外驻军的状况。其实克劳福德两兄弟想的比小阿早得多,他们趁克瑞斯与殿下私聊的时候,早就通过自己未雨绸缪的渠道获悉了城外最新的消息。所幸的是,比尔提城墙还算是坚固,并不像伯爵府邸那般豆腐渣,这次地震虽然猛烈,比尔提外围却几乎没有受到什么特别严重的打击。平日训练有素的部队应对起突发灾难来也很有心得,这让阿尔伯特及鲍罗特公国的上上下下都感到十分欣慰。

塔伦克劳福德给阿尔伯特的建议是这样的:“肯坦国凭借天险固守不出,我们这边也不应当轻举妄动。老伯爵久病不愈,眼看难以为继,科泰斯教的尼奥显然不会屈居于人下,现在最需要做的就是在比尔提城静观其变,绝对不能让人在伯爵死后有机可乘。”

克劳迪娅见小阿母亲如此轻描淡写地把这个尴尬的问题给抚平了,心里也暗暗敬佩,但她的两眼既不朝着阿尔伯特殿下也不望向夏洛特夫人,她打定主意要让对方明白,自己不会委曲求全,不会为了某些所谓的利益而卑躬屈膝。

他在入狱前曾经有过一段恋情,但最后无果而终。十年铁窗生涯,令其对于此类情感退化冷漠了不少。他把克劳迪娅公主看成是一位天使,这天使只可远观而不可亵玩,这天使是如此的神圣,以至于他根本不奢求对方哪怕高看自己一眼。

阿尔伯特在格里德城地下的墓地中曾经见识过这些,再加上后来本尼迪克还给他做过许多解释和说明,因此才能一下子分辨得出。

那个苦役犯一下子愣住了,随即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像个疯子一般狠命地在那里磕着头,嘴里不住地讨饶道:“大人物!大人物!我知错了。我不知道您是高贵的殿下,我们那里常年都只有小人物在看管,虽然是皇帝陛下亲自要求建造的东西,可他从来也没有现身过。您是谁?阿尔伯特殿下?没听说过!哈哈哈哈哈!不过大人物嘛,要听说过做什么?我又不是大人物,我啥都不是。您惩罚我吧,没事的,再来十年我也不怕!”

米里哀并没有在意后面这句话,他忽然犯了难,因为面包之类的玩意儿此时还放在附属建筑里,昨天既然让公主住了进去,现在大清早的,自己就没法跑过去拿了。

尼奥本来以为鲍罗特公国这一方不会原谅他的所作所为了,却没想到小阿会主动来与其攀谈,一时之间倒也没了方寸,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老伯爵见鲍罗特的公子又一次不请自来,心内也是十分惶恐,便解释道:“殿下,我的家族在比尔提城东边的太平山上有一座老宅子,那里现在还有我的家族中人在打理并居住。尼奥大人心地善良,待人诚恳,他愿意代我把小女平安地送过去。”

塔伦笑着道:“大人,请宽座一会儿,殿下正在洗漱,马上就会来见您。”

米里哀用手擦拭着克劳迪娅眼眶里不断滴下的泪水,他口中先是念念有词,自言自语了一会儿,随即又语重心长地说道:“公主,世间之万物,无非都是用善来凝结的。没有善,所有的东西都会成为虚妄。伯爵的遭遇值得同情,您更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虽然博教教宗不让手下修行之人过多干预政治,但此番我愿意为公主您进行一下尝试。”

克瑞斯这边则借着黎明的曙光及远视术的能力,用弓箭紧紧地瞄住了关隘上的一个倒霉蛋。

“巨龙,那更是遥远得没边了!”贝斯特摇摇头,对于这位好兄弟充满了一丝怜悯之情。

贝斯特的绝活其实就是一根经过改装的魔法钩索,这钩索可随主人心意变化,伸缩自如,忽长忽短。

“公主,对方没有硬闯,反而如此客气,等待通报,我们不应该失了自己的礼数。”凯瑟琳从旁提醒道。

“军师,您说的我自然也明白,可感情这事,容不得半点做作和虚假。我为了父亲,为了鲍罗特公国,已经牺牲了许多常人都能享受到的快乐和幸福。我感觉自己为达到目的,变得虚伪麻木了,虽然有时候的确能狠下一条心,去做某件事,可是之后,却常常会陷入痛楚和悔恨之中。军师,我曾经和您提及过我的雄心壮志,那其实至多不过是我一时的心血来潮罢了!我觉得自己还没有准备好,绝对不可能像迪略特皇帝那样心狠手辣,当然也就不可能赶上他、超越他了。军师,个人抱负、家国利益还有百姓疾苦,到底哪个才是我最应该注重的呢?我们抛弃索罗城这事,让母亲再也不肯与我多说一句话,她认为我抛弃了我父亲毕生经营的事业,只为了实现自己更不切实际的理想和抱负。”

“殿下,鄙人对小女管教无方,还望您多多包涵。”老伯爵手抖得更厉害,连旁人也全都注意到了。

克劳福德兄弟虽然气势汹汹地做出一番威胁的摸样,可毕竟不能光天化日之下明抢。再加上公主的责问句句在理,令人无可辩驳,道义上不占优势的话,很难服众。兄弟两人决定暂时先稳住阵脚,等到阿尔伯特殿下赶到以后,再做区处。

“先生既然是科泰斯教徒,怎么会知道博教教宗墓地的秘密呢?

倒是女精灵主动说道:“阁下是何人,独自一人闯入林中?”

“主教大人的意思是用伐木的幌子,来吸引精灵的注意?”那位头脑较清晰的修士接口道。

“前面几次,我们就是过于把心思集中在这方面,导致战事拖得如此之长。这并不是我想看到的局面。鲍罗特公国当然必须在我们的掌握之中,既然战场上解决不了,那就留待以后政治上解决。这样也能拖住那位西去的阿尔伯特,让他先为帝国事业卖力地拼杀一段时间。”

“此话可就差矣!”兰多故作神秘,他凑近本尼迪克耳边低声说道,“你和宗座大人在萨拉特堡同事多年,难道不知道他的小秘密吗?”

“陛下,我觉得如今的局面,即使您想带着宗座等人一起走,他们也未必会答应。”

亨利故作神秘地回答道:“不瞒您说吧,我们殿下为了帝国的和谐安宁,为了响应皇帝陛下的号召,此次是精锐尽出、倾国而动,招募了不下五万大军。”

“殿下,我们不是教宗的红衣主教,也算不得特别虔诚的信徒。可是,如今的形势,要想成就一番大业,就必须像博教学习,功业绝不可能在一朝一夕间建成,而是应该循序渐进,润物细无声,只有这样才能根基稳固,立于不败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