况且此刻暂时逃出生天,似罴这般身份重要的大家少主,应有气运眷顾,尾随于他躲避追杀,亦尚有一线生机,若是机缘巧合逃脱性命,他便能获益极大。

他此刻懊丧自家愚笨,前些日子推算到这局面,他便悄然定计伺机逃窜,谁知稍作犹豫,又未曾寻到逃窜的良机,这便拖延到此时,连累他这奸猾魔头,亦落到被追杀、围剿的绝境,实在悔不当初。

这先锋军并非主军,总数不过万勇,无非先行开路之用。

闷头狂奔许久的万头黑熊,此刻已然露出嗜血獠牙,尚有十数里远,便掩不住兴奋之色,面目愈狰狞、凶恶,驱策蚁兽再次加,捶胸大吼连绵嘈杂,与那万头蚁兽奔腾蹄踏声混在一处,实可谓声威震天动地。

便在这万千细软熊毛即将落地的当口,隐隐有喧嚣咆哮,似如万千黑熊放肆高吼一般。熊毛悄然变幻扭动,待到落地时,竟已膨胀凝型,衍化做近万头雄壮黑熊,胯下均骑乘高壮蚁兽,皆尽兴奋得捶胸咆哮,声威震天。

哪想呼延座下蚁兽此时狂,早将往日教化尽数忘却,一心狂奔宣泄心头怒shubaojie意,度竟能快出往日数筹,饶是罴唯这等神骏提追赶,亦是差了一线。

呼延怔了怔,那惊疑之色毫不掩饰,却先是恭声沉吼应诺之后,快步出了石殿殿门,朝自家偏殿而去。行走之间,呼延这才心念翻转,暗自猜疑起来。

“你哪里知道,适才主上那架势,吓得我动亦不敢擅动!”呼延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揉着胸口低吼道:“我可摸不透主上的念头,若是真要杀我,我这颗滚圆的头颅哪还保得住!”

“老夫!老夫生是仙道体修,死亦是仙道鬼魂!如今苟活偷生,转修鬼道,已是与我仙道不符,早已愧对祖师!这仙心儒道,已是老夫如今所留唯一之物,若是连此执念亦保不住,老夫还有何脸面苟活于世?仙心儒道被破之时,老夫即刻**残魂,免得入得冥府,更无脸面见得先师!”

但听得罴问,就算明知故问,可呼延明面上乃是他的食客,主上问,属下便不得不答。

“起家主言重了!”骓咧嘴露笑,轻巧站起却再次端起碗来,朗声高吼道:“能与罴少主这般勇士酣战一场,骓亦正有此意!且请罴少主稍坐,待我等吃饱喝足,你我再畅快一战,如何!”

今夜乃是斯瓦匹剌家的主宴,起自然坐于中央玉石桌的正位,左边便是骓与两头苍狼,右边则是罴、裕、忌和梁。而呼延这些少主的近身侍卫,此番算是在自家中,便也得了座位,与随骓而来的十五头苍狼在偏处凑成一大桌,不至于如昨夜那般,只能看不能吃的悲摧了。

“谨遵教诲!我的父亲主上!”

呼延没忘单膝跪地,恭吼一声“主上”,起身已是挠头咧嘴,露出憨直笑容,沉吼作答道:“嘿嘿!呼的记性,一向不错!”

他扭头望了一眼窗外,但见九月黯淡,最低那颗勾月已然触到山巅,正是将近四更,门外来客毋庸置疑,定是那换班返屋的黑熊呼!

“自然!自然!”

这番暗中吃了罴的惩戒,战熊呼终是懂得乖巧,挺胸昂立于罴身后,装出威猛侍卫的模样,眼珠却直愣愣望着白玉石桌上那精美肉食、王族密酿,垂涎欲滴许久,喉咙滚动间,将唾液吞咽得咕咚、咕咚沉响。

从五十二年前,在西山之森时,罴便是被尹拒绝,才被起拉去狩猎散心。后来呼延逃遁前夜,尹又是比武招亲,可罴就算打败了所有竞争者,依旧fqxs被尹再次拒绝。

曾听罴有言,当今斯瓦匹剌家的家主起,膝下有上百亲子,罴便是起最小的儿子。如今斯瓦匹剌家的局势,仅有四头战熊对下任家主之位相互竞争,起的儿子裕、忌、罴、梁。

跨门而入,呼延扫视周遭,才见偏殿中央那偌大的赤色石桌、石椅,与罴殿中毫无二致。左右尚有两门,他依次推开,一处是杂物堆叠的储物室,另一处却有石床,显然正是给贴身仆人预备的,恰合呼延心意。

听得那声“大人”,玉柳惶急失色,赶忙摆手轻吼道:“呼侍卫实在抬举玉柳了!玉柳哪能当得起那‘大人’尊称!若是无缘亲近,呼司监亦可称我柳近仆!若是日后有幸,能与呼侍卫亲近,呼侍卫可称我一声玉柳便好!”

这过程稍纵即逝,呼延自认遮掩极好。况且当时罴亦不在身侧,即便祭或常崎有所察觉,却断无机会告知与罴,至于罴此刻如何知晓,呼延实在捉摸不透。

“主上!祭跟随主上数千年,一贯是恪尽职守,不敢有丝毫懈怠!如今竟遭这常崎狗崽的暗算,污蔑我不忠于主上!还望主上明辨忠奸,让我捶死这倒打一耙奸货!”

祭冷冷望向常崎与呼延,瞥见常崎脸上那抹一闪而逝的慌乱,心里惬意非常,面上却毫无犹豫,扬声怒shubaojie吼道:“我有何不敢?如此正合我意!只是怕这常崎狗崽,却没这般胆量直面主上吧!”

话音刚落,祭正在若有所思,余光便见这呼司监当真自石椅起身,屈膝便要跪倒。

石座下驮人无需再听吩咐,起身驮负石座与黑熊,一路尾随在最后。

祭淡淡应了一声,坐到中央石座,端坐闭目,依旧fqxs寡言少语。

倒酒这等小事,哪能劳动黑熊主子动手,无需告知薯莨后被劈头盖脸一阵怒shubaojie骂,兹慎也知是犯了大忌讳。

“呼延小儿!你若再辱骂老夫师道,老夫定要骂得你狗血淋头,亦不枉老夫师尊传道授业之恩!”

“起来,自己找个座,再说你的来意。”

兹慎因呼延而惨被毒打,呼延却是丝毫不知,只是这两日见兹慎面色苍白,便有两分疑惑。但又见兹慎面对仆役,扬鞭依旧fqxs狠戾毒辣,神色如常,身上又披着舍监皮子,掩盖了那一身鞭伤,面上瞧不出虚弱之态,呼延便也不以为意了。

他此话立时得罪了对面所有黑熊,这十余头黑熊捶胸咆哮,怒shubaojie目瞪向狱吉,险些就要动手。那名为卜易的灰嘴黑熊,展臂拦住身后黑熊,瞪视着狱吉沉吼道:“狱吉司长!你是要挑起忌主上和罴少主之间的事端,还是要挑起两边食客的角斗?”

呼延亦是好奇打量,那酒坛大有一丈,朦胧玉壁雕有一圈熊脸浮刻,熊脸额头均有一点银光,极似那战熊王的模样。玉璧之内,隐约可见滚动波澜的晶莹酒水,尚未打开封泥,已有一股奇异醉熊的酒香弥漫开来,分外诱惑。

这念头从呼延脑中一闪而过,登时让他不寒而栗,浑身泛起鸡皮疙瘩。而老匹夫,早已在呼延脑海里压抑不住,捧腹大笑不止。

这般细微修复,比之完全熔炼重塑又要难上数倍。

常崎拭去嘴角酒水,抓起桌上一块肉骨啃噬,囫囵沉吼随口问道:“此番呼司监受了主上提拔,不知主上可有何交代?”

果然未到半刻时辰,石门外隐有喘息之声,呼延双目猛睁,却未曾出声。直等叩门声响起,梆梆响了一阵子,他才扬声沉吼道:“进来吧!”

“现在,滚吧!”

呼延隆隆长笑,沉吼答应一声,昂阔步走出门去。出门之前,倒也细心,起码还记得把石门带上,这才转身走向另一座石房。

依旧fqxs是回答得理直气壮,甚至在沉吼之后,呼延出了隆隆大笑,仿佛对自己分外满意。

呲溯眯起双眼,杀意隐现,熊臂上的肌肉微微松弛,却正是将要动手的征兆。杀意浓郁凛冽,渐至明显,这呲溯含而欲的架势,似乎下一刹那便会重拳捶下,直激得呼延浑身黑毛根根直立,绷紧肉身。

“唔……”瞥了一眼呼延,罴稍作沉吟,才闷雷般吼道:“我分管有建筑司、豢兽司和狩猎司,建筑司的瓯兀也该去养老了,你就接替他的司职吧!”

真要做到此点,说来容易,其实极难。

兀自纠结半响,呼延很快放弃了这等自寻烦恼的行径。

幸好有惊无险,到了刚才翻身越过的暗门处,多了一蚁兽一板车,出去便有些难度。

这可不是嘲笑敌人的时候,几头脑子直楞的黑熊守卫拦在门前闲谈,已经耽搁了呼延片刻时机。这时间足够他一个往返,相当于损失了一整坛功引,让呼延心痛得隐隐焦躁,哪里还顾得继续嘲笑罴。

他为抓紧时机,头脑周转不灵,竟忘了一件宝物,此时幡然想起,他立刻游走寻觅起来。

说尹独特,仅有一点原因,便是全场之中,其余黑熊袒露身躯、不着片缕,唯有她一头黑熊身穿鳞甲战裙,这才显得格外突出。

说完,两头粗壮庞大的黑熊握手言和,无意义地乱吼几声,又勾肩搭背继续前行了。

上界人族奴性甚重,通常安于现状,即便每日劳役极重,但傍晚能得几块契,他们便甘之如饴。工地反叛闹事偶有生,那是不堪因打骂而身死,怒shubaojie极而。但夜里逃逸之人,呼延倒是五十年未曾见过。

这番斥骂,脸皮甚厚的呼延坦然接纳,不以为耻,倒自觉是赞美之言,反以为荣。

本欲沉寂的老匹夫听到此话,登时心头怒shubaojie意冲天,扬声斥骂道:“你这莽夫,当真是匹中山狼,忘恩负义的变脸小人!”

“哼……”灰白巨熊冷哼一声,沉吟片刻,才淡声道:“作为我的后裔,你们实力太弱,体内传承于我的血脉已经稀薄至极,不利于力量提升。贡献有功,我会给你们满意的赏赐。”

长鞭圈圈盘在手中,他行到那排仆役矮房门前,依次解开门锁,让昏暗天光透进黑暗矮房里。手里长鞭脱手,呼延甩弄出一道鞭花,虚空里传来一声噼啪脆响,格外醒神,他这才扯开嗓门厉喝出声。

数千仆役连同呼延等监工早已学得乖觉,远远离开那尊石碑,让到了工地边角,依旧fqxs匍匐在地,许久不曾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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