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菀,你去给润小哥擦些药酒,顺便将文书的事情商量一下。虽然不算卖身,也要有个投靠雇佣的文书。”如姒拿着冠冕堂皇的借口,给采菀使了个眼色。

采菀此刻的反应比如姒更快,心立刻提到了嗓子眼,直接上前两步叫道:“买布,有没有人?”

如姒摇摇头,不想回忆原主在以前是多么辛苦的点灯熬油做针线,三生三世满是苦情桥段,零碎剪开足够拍成五百集苦情韩剧或者台湾剧,她实在是看够了。

如姒不动声色地重新将如姝上下打量一番,浅粉上衣,嫩黄长裙,皆是时新的散花缎子,依稀还有些眼熟,应该是之前做好的秋季新衣。而头上双鬟发髻之中也是用粉红丝带穿了些烟晶珠子做点缀,虽然算不得什么名贵珠饰,倒也清新可爱,和她如今还不到十二岁的年龄相称的很。

明绿樱抿嘴一笑:“若是他真的别有居心,这样说上几句自然算不得什么。便是叫萱儿上前将他打一顿,那也是轻的很。只不过,到底这里是石家园子,只怕隔墙有耳。毕竟刚才人家并没有说出什么来,一番对答下来,倒显得如姒你有些锋芒过盛了。”

燕萧轻咳了一声:“侄子平素在各个衙门之间往来频繁,跟如今的新任京兆尹也打过不少交道。不如就让侄子陪着府上的二少爷到京兆衙门走一趟,倘若只是误会一场,此事也就自此了结。叔父看这样可好?”

难道——陈濯是石贲将军的儿子?

石仁琅形貌清秀,行事也好风雅文人留名刻字那一套。若是如姒糊里糊涂当做石琳琳的心意收下那盒湖笔,将来一旦叫人翻出来那带着石仁琅的表记,那便再也说不清楚了。

如姒的笑容瞬间就没那么自然了,不由脱口而出:“陈捕头,我还是告辞了,您的音妹妹等着呢。”

“小润?你的脸怎么了?”

那妇人眼珠一转:“哎呦这位姑娘脾气还真是急啊,这料子是上好的松江细布啊,不信打听打听,这条街上谁不知道我胡二娘是最公道的了。姑娘若是嫌贵,既然要这样多,那再减五百钱也使得。”

时近晌午,仲秋阳光也是不那么灼热,燕家的人终于上门了。

随后整日濮雒在翰林苑里又是没脸见人,又是心中乱跳,总觉得家里只怕也出了事情。一路回家只是便催促轿夫赶紧赶紧,待得进了府门见到少了这许多人,心便凉透了。

而池氏狂跳不止的则是太阳穴:“这,这,这位公爷,劳烦您再说一次?要拿谁?”

料到这一点,大概是双蝉一辈子里最聪明的一回了。

如今既然濮雒这个上梁不正,那就别怪如姒这个下梁放火反攻。

说不清是疼,是累,还是心里委屈,总之当温热的棉布巾子一碰到脸,泪水便开了闸一般止不住。

如姒只抱着茶碗,嘴角噙着笑静静听。

只是,看了看自家院子的方向,却有几分踌躇。

如姒飞快回忆了一下,前世和前前世的苦逼原主两次嫁进石家,按道理来说应该是对石家熟悉到不能再熟悉了,然而对这位按着辈分关系应该叫三叔父的石将军却印象模糊到了极点。

这嫁妆箱子算起来不大不小,各色盒子玩器加一起也不过十几样,很快便点数完毕。如姒看着收起来的最后两样雨后天青的花瓶和笔洗,忽然想起了清雅素淡的素三娘子,心念一动,便对采菀低声吩咐了两句。

这样的天气连着四五日,温度便降了下来。

如妍甚至都不用池氏死命催促,就在又抽泣片刻之后向着如姒含含糊糊地道了一声无礼。

明绿樱柔荑轻摆,肤若凝脂,然而手下捏着如妍的腕子,却是正正好好卡在手腕与尺骨桡骨相连的位置,指下稍稍用力,并不会真的让人伤着,但却叫如妍痛的眼泪都飚了出来。

“大姑娘!”池氏虽然想不清楚如姒怎么就凭空出现了,但适才燕萧话中隐约约的威压她可不是感觉不到。莫名的失控与恐惧在心里渐渐涌起,池氏可不觉得现在是提起池朱圭的好时候!

池氏和邱妈妈等人又是目瞪口呆,这是从何说起?

在这个大局面之下,身为知情人的陈濯都觉得如姒将来的路一定很难走。然而眼前的少女目光清澈勇敢,不哀怨也不绝望,甚至在冷静当中带了一份乐观。

池氏下的药还真是给力!

家人哪敢拦着,池氏又惊又跳迎出去,惊疑不定之间只恨不得人家是来报信说如姒死在外头才好。

她只能想起一路拼命逃跑时将混了辣椒粉的盐巴直接塞进自己口中,即便是难过的要死,也得保持尽力保持清醒。

今年刚好是三老爷石贲石将军回京述职,这一次给石老夫人的寿宴办的也就更加盛大。

如姒欣慰地点点头,颇有一种终于把菜鸟实习生带上了道的泪牛满面。

如姒一句接着一句,清晰明白,环环相扣,若是她说自己没改太太的原话,好像就是给太太扣上了个“粗俗”的帽子。然而接了这话,岂不就被府里这个最没用的大姑娘给骂了?

池氏终于再忍不下去,沉了脸:“二小姐,我到底也是如姒的母亲,你的长辈。濮家内宅如何调配屋子,我这个主母自有主张。二小姐还是有些操心过了。”

如姒却立刻明白,燕家这样的亲帝后派新贵固然炙手可热,但若有什么行差踏错,也免不了叫那些老牌世家笑话。再者蔺澄月说不出口的,就是对老夫人商氏心思的顾忌。

如姒扶着采菀下了软轿,便见大丫鬟朝露含笑迎在门前:“表姑娘安好,您这边请。”

哗啷啷金铁之声连响,陈濯居然拿出了一副镣铐!

燕萱?

游览了一圈,新奇与兴奋的感觉渐渐散去,莫名的悲凉却有些的上涌。那些熟悉的时代,熟悉的生活,是不是真的再也回不去了?

如姒嗤笑道:“自己做了这个事情就往庶出妹妹身上推,你再欺负她,将来的名声只会更差。别以为专挑衣服挡着的地方掐,你的这些手段就没人看的出。当谁是傻子呢?行事不善,将来是要有报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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采菀心里一紧,这套衣服是如姒最好的料子做的,头上的玉梳也价值不菲,前世的时候为了这个没少起风波,如今还赶紧换了好。忙上前一步,陪笑道:“双蝉姐姐且到堂屋喝口茶,大姑娘更衣甚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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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好,很好!”池氏怒极反笑,“真没看出来,咱们府里的丫头们个个都成了精了!”怒气再忍不住,扬手便将青瓷茶碗狠狠掼到地上,哗啦啦摔了个粉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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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一点一点地过去,天空中的阳光由强变弱,温度好像也随着阵阵秋风拂过而降了一些。如姒在树下站的腰酸腿软,脚下也越来越疼,然而京兆衙门依旧庄严肃穆,并没有人出入。

“姑娘,您要不要先回去休息?奴婢可以在这里替您等消息。”夏月以前是服侍燕萱的,跟着自家那位英武彪悍的二小姐见过许多世面,想法也开阔豪放的很,并不觉得如姒这样关心陈濯有什么大不了。

如姒的目光并没有离开京兆衙门的大门,只摇摇头:“我没事,咱们再等等。”

这一等,又是将近小半个时辰,如姒已经累得要站不住,然而心里却是急的想哭。

怎么这样久?石仲琅也没出来,陈濯也没出来,到底是什么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