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这个岁数,应当还是无忧无虑、不知情愁的年纪,然而如姝现在发呆的神情却似乎不是那么回事。

听如姒言语之中带出了几回“濮太太”,明绿樱和燕萱的眼光便也闪了闪。石仁琅虽然只说了两句话,但后面若有濮太太的动作,便不单纯的很了。

“这,这不大好吧。”石赣忙插口道,“若是强行扣上个什么罪名,那仲哥儿岂不是有去无回了。京兆衙门那种地方哪里能去得!不成不成,保不齐那京兆尹破不了案子便胡乱拿人顶罪,老三,你可不能把自己侄子往虎口里推啊。”

堂上说笑热闹,如姒在旁等着燕萱,心里忽然一动。

可是如姒也不能翻脸,倘若真的质问过去,石琳琳只要说:“这是我从兄长那边得来的湖笔,转送濮姑娘。”卖个萌,也就过去了,显得自己无礼不说,有关能认出石仁琅表记这件事情,也解释不过去。

待陈润走了,陈濯心里便很有数了。打量了心神不属的采菀两眼,便又带了点玩味的笑意望向如姒:“没有急事要急着走了?”

“濯大哥,”少年清朗温和的声音一如其名,“没什么事了。这是前些天素婶婶给我送汤的瓦罐,我洗好了还给婶婶。”

“病了?”如姒随口应付道:“哦,那也可以罢。这料子多少钱一匹?”

再度出乎众人预料,此番登门的,除了燕三夫人蔺澄月,竟然还有燕家三爷,燕衡!

明青竹一改往日的温雅谦和,年轻而文秀的脸上满是如同御前奏对一般的刚正峻直:“濮大人,您从天祈四年开始,所编修的文书里就一直错漏频频。身为先帝朝的二甲传胪,好歹也是十年寒窗过的,才学应当还是有些底子的吧?错漏到这个地步,是全不用心的缘故吗!还是觉得翰林院的差事不要紧,圣贤之道传世的书卷不要紧!”

陈濯冷静淡漠之中带了几分客气:“濮太太,在下是奉京兆衙门的手令,追查桓宁伯府物品失窃之事。按着我们如今的线索,贵府的家人是有在当铺抵押典当和转卖有燕家表记的贵重器皿。按着桓宁伯府的说法,府上是书香门第,道德典范,定然不会有继室夫人盗窃、偷卖、侵吞原配嫁妆之事。既然如此,想来我们所查到的贵府家人所卖之物,便极有可能是伯府所遗失的那些。还请您将这张单子上的人交给我们带回衙门查问。”

“就是,”如姒上下打量了双蝉一番,接口道,“既然太太给采菀定了这样好的亲事,双蝉你少说也拔根簪子或脱只镯子,才算过来贺喜的。不然哪里像是诚心诚意过来贺喜,倒像是过来看笑话的。”

听媳妇儿挑唆了几句,就想打伯府的脸抖抖威风?

难道如姒真的敢上公堂么?

姐今天倒想看看,这个不要脸的伪君子到底能说出什么来!

这个小陈捕头其实很年轻的好吗!不要心跳不要心跳!

石将军是常驻郴州军中的将领,因而很多年前就在郴州边城荆川买了宅子安家,妻子儿女也都在荆川。

至于通信什么的,更是要靠人力传书传话,虽然对于如姒来讲,想要去查证某些陈年旧账会更费力,但同样的,池氏想要玩些什么花花手段也没那么便捷。

如姒站在月露居窗前看着外面的雨打桂花,枝叶飘摇,心里不由想起那句名言:

第一,池朱圭立刻离开濮家。再近如姒身周五丈之内,必革其功名,必断其腿。至于断哪一条或是哪几条,就让池氏自己去掂量。

燕萧在后头看着,都觉得牙酸的很。

但另一方面,池朱圭大腿上的伤口却是实打实的,燕家想要追究,分分钟的事情。

要是大姑娘跟表少爷的一场争端被闹到了燕府,人家兴师问罪起来,虽然也难解决的紧,但池氏这一夜间早就想好了各种借口。

对此燕老爷子心里也不免哀叹,当今圣上后宫无妃,只得明皇后一位发妻,虽则后宫既省了用度,又没了争风,却不免带累了文武百官。

如姒抿了一口茶水,刚要再问,便听外头笃笃清声,有人叩响木门,却是个温和女声:“采菀姑娘?”

池氏面上怒冲冲恶狠狠地瞪着采菀又打又骂的泄愤,心里却也急的发昏。如姒若是叫池朱圭得了手,便是将来燕家怎么过问,也只能是盖头一捂,花轿遮羞。

快要到卫所的时候,她再忍不住,扶墙大呕。

随身的剪刀不必说了,自然是防身的刃器。而辣椒粉的作用差不多,也是防身用的。谁让古代没有喷雾器呢。

当下又叮嘱采菀几句小心门户饮食等事,主仆便各自安歇不提。

霜娥自然是顺从地去了,很快便由正房的大丫头双蝉双莺一起跟着回来。

燕萱到底不如母亲蔺澄月的老练,见对方变脸,自己的笑意也敛了去,然而说出来的话,还是如同刀子一样:“濮家内宅的屋子,我们燕家人是管不着。但原配的嫁妆,濮太太,那可就是你不该碰的了!”

随后蔺澄月又问了问如姒的情况,这次如姒便不含蓄了。不但将先前采菀向燕苧提过的换住处受欺负等事情大略又点了点,更是将燕微嫁妆的事情也一起提出。

打了帘子进门,蔺澄月和燕萱正坐着吃茶等候,简单见礼寒暄了两句,蔺澄月便入了正题:“如姒,那日荣儿是不是吓着了你?这里没有外人,他若是做了什么混账事情,你只管说给我听,舅母会为你做主。”言语笑容皆十分温和,依旧叫人如沐春风。

如姒看着热切的濮雒与笑里藏刀的池氏,只随便应付这隐去了燕荣一节,说自己走失之后遇到了燕萱。至于跟燕萱的之间的交谈,如姒则是充分发挥了韦小宝韦爵爷的九假一真,信口开河:“萱姐姐问了我如何就跟家人走散了,也说了三舅母很惦记我。过两天便接我过府去喝茶。说起来,我娘嫁妆里是不是有座玲珑镜妆匣?萱姐姐说叫我找出来,她想看那个花样子呢!”

且不论燕荣是如何苦了脸跟姐姐燕萱继续撕扯,如姒简直是大开眼界,陈捕头你简直就差一把枪啊,应该指着嫌犯断喝一声:fbi,趴下!你有权保持沉默!你所说的一切将成为呈堂证供,你有权聘请律师……

“姑娘。”采菀不由扶紧了如姒。

这时采菀提出了一个严肃的问题:“姑娘,咱们好像跟太太他们走散了。”

这话说出来,瞬间花园就静了。如妍和如姝也是呆住了,连各人的丫鬟和随侍的小丫头们都忍不住往如姒那边望过去。

如姒笑笑:“这是舅父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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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姒咬了咬牙,心里的哀鸣是:你能给我脑子里装个散热风扇么……

双莺忙去收拾,双蝉则上前半步:“太太,要不要将这两个小贱人捆了关进柴房?”

朝露将手中的账簿刚好也整理的差不多了,便将采菀和夏月也叫过来一同说话:“绸缎铺子倒是好生意,只不过京中商贸繁盛,绸缎商铺多,若是没什么新花样,怕是争不过旁人。”

“没事,我也不一定要绸缎铺子,什么都行。”如姒想起陈润在第一世里在原主陪嫁铺子里的大展身手,越发积极,“只要能有生息入账就行了,朝露姐姐有什么建议只管说,采菀,拿笔记下来!”

经过一番热烈的讨论,如姒最终的目标还是锁定了布铺和饭店,毕竟生意这件事还是要从客户需求出发。衣食住行,永远都是老百姓最不可或缺的几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