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罢,又转向池氏:“太太,我都不知道是小看你了,还是高看你了。打量着把老爷拖下水,你就立在不败之地了?这话我不妨现在就告诉太太,遗书、状子,我早就写好了。有本事今天给我发丧,明天你和池朱圭,就等着上公堂,身败名裂吧。”

所谓百无一用是书生,眼前的濮翰林实在演绎到了到极致。

直到石贲将军的身影步声都已经彻底消失在百福甲巷的路上,又过了几息,采菀硬着头皮过来轻轻叫了一声:“姑娘?”

午后的微风拂过,阳光正是和煦而不耀目的时候,眼看便到甲巷头上,还未转弯,便闻到清淡淡的木槿和桂花香味,如姒只觉得心情都莫名轻松愉悦起来。

不过么,黄河尚有澄清日,如姒就不信天底下有理不清的账,拆不开的局。

但是燕萧便不同了,那位御前行走的中书省少史在朝堂上到底有多少分量,池氏是真的未必知道,她更心惊的是燕萧一掌拍碎梨木方几的武力。而濮雒,想来不会没有概念。

池氏早已经说不出什么不同意的话,而如姒自然心里是乐开了花。

“你!”如妍再骄傲,也经不起这样重的话,瞬间便失了理智,简直恨不得跟如姒拼了命。

其实最后一点,池氏也不算是没猜对。这位真相帝一时间只觉得头大如斗,越发不明白。

不片刻,两位客人便到了濮家中堂。

陈濯不由微微蹙眉,对眼前的少女又再改观。

采菀先出门去回话:“多谢陈捕头,我自去厨房取便好。”

不管池氏心里是想把如姒扒皮抽筋,还是煎炒烹炸,濮家大乱之中只扣住了采菀,如姒却早已逃得不知去向。池氏到家之后一面切切问着郎中有关池朱圭的伤势,再一面拷问采菀。

然而万万没料到的是,居然在月露居里,也进来了人。

但若是想要更具体地推动一些事情,按照无数大123言情宅斗文的典故,最严重的就是下药*,轻一点的落水被救,或者是什么换衣服被看见等等。

当天晚上,正房里头便传来了池氏心口疼的消息,惯常的李郎中又登了门。然而诊脉抓药煎药折腾了一晚上,第二天家里的管事还是拎着大包小包的药材礼盒颠颠地跑了一趟桓宁伯府。

翠柳斥道:“要你多嘴!”不过这好歹也算半个台阶了,翠柳心里对燕萱实在是害怕的很,在景福寺山下那一鞭子倘若实打实的抽到脸颊,只怕她最宝贝最自信的这张脸就真的毁了。那还有什么前程,有什么将来?

如妍目光微微闪动,尽量不去看燕萱,犹自持着自己的傲气。如姝则刚好相反,几乎满眼都是艳羡,自以为不着痕迹地上下打量着燕萱。而池翠柳难得安静规矩,一味向后退缩,倒与自己身边的霜娥有两分相似。

“当然最重要的还是六表兄自己的心虚,远远听见萱姐姐他们的脚步声便躲了起来。所有事情合到一起,我便去找了萱姐姐使眼色。”

这才是如姒当机立断出卖燕荣最主要的原因。

只不过听在如姒耳中,就都是直白到底了。随口应付了几句,就在如姝问出:“那我能不能跟大姐姐一起去伯府呀?”这句话之前一口截住:“听说萱姐姐脾气大,每次花会请人都不叫帖子以外的人进门。今日她随口说说,我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要请我过府喝茶,无论如何,总要听她的才是。”

如姒站在燕萱身边,只装作什么也不知道,更什么都没看见。

如今自己要是跟蔺澄月最宝贝的小儿子传出些什么不清不楚,别说救采菀于水火了,如姒估计自己分分钟挫骨扬灰,准备再一轮重生投胎了。

翠柳瞬间变了脸色,然而很快又想到了什么,冷笑一声:”哼,还不一定谁先有报应呢。”

如妍脸上的神色就稍微闪了闪,燕苧出手送的东西大部分都是内造,如妍如姝平时虽然不缺不短,也是锦衣玉食,但还是比不上的。

倘若是原来的如姒,柔顺软弱,容易轻信,就算得到了燕家的些许照顾,被池氏这样一诈,或许也会以为自己到底是被人看不起的,就更没有信心跟继母对抗,也没有勇气向那些关系不熟的嫡出舅舅们求助。

采蓝放了衣服,又一福便退了出去,由采菀服侍如姒试穿这套新衣。

如姒心中微微松了一口气,显然采菀对陈润是很有些感情的。既然如今有一次再重来的机会,这事情还是有很多办法可以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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采菀想要起身,却觉得身上甚是无力,只好唤道:“灵芝,扶我一下。”

如姒就着采菀的手喝了两口温热的开水,方觉得喉咙好了些,看着眼前躬身伺候自己的少女模样渐渐与自己脑海中的记忆重叠,只是竟似憔悴了好些,心里竟然升起了一阵莫名的哀伤——这,这就是和原主一同悲剧了两次的队友么?

池氏平日虽能言善道,此刻也尴尬起来,濮雒只好解围道:“这个,这个,当年如姒的娘身体便不好,是不是如姒在胎里便积弱?”

采菀回到濮家,一进二门,便见丫鬟婆子急匆匆地来来去去,刚好迎面一个小丫头撞上来,采菀一把拉住,见是原本月露居的小丫头灵芝,面上竟带着泪痕,登时心里便是一沉:“瞎跑什么?这是怎么了?”

只是这还好,仅仅维持了三年。三年后石家太夫人过世,石家两房分家,原本面上还算温和的二夫人左氏开始渐渐显出性情来,嫌弃如姒只生了一个女儿,先是给石仁琅添了两个通房,又是百般挑剔如姒不孝,如姒稍有辩解,左氏便不屑道:“什么清流人家,分明你爹贪墨了银子让石家补上,才将你嫁过来填帐。什么官家嫡长女,呸!如今家计也艰难了,你爹又不肯还账,那你做媳妇的自当做针织补贴家用,快去!”

双蝉又上前半步,将一块粗粝的劣质红布向采菀手里一塞:“对呀,听说是个姓李的,在石家二爷手底下管事,虽然风流了些,手头却大方的很。采菀你好福气啊,或许将来还能接着伺候你们家姑娘呢。”

姓李?石家二爷?

那不就是石仲朗身边的小厮李涯?!

一时间也顾不上池氏是如何勾连上石家人的,采菀对石仲朗的滔天愤恨涌上心头,几乎瞬间便红了眼,向着双蝉狠狠瞪过去:“呸!这福气你自己留着吧,有那功夫说三道四,回去照照镜子算算自己的前程,你将来还指不定嫁给什么吃喝嫖赌的王八蛋呢!”将那破红布朝双蝉脚底下一扔,转身就走。

“采菀你!”双蝉仗着是池氏陪房邱妈妈的侄女,在濮家的丫鬟当中素来算是头一号的人物,其他的正房大丫鬟双莺双蝶都也让着她两分。过去如姒多年懦弱,双蝉便连空有嫡长名分的大姑娘也看不上,更何况采菀一个没有根基的二等丫鬟。虽说此行到月露居是奉了太太的命令过来敲打大姑娘,也被叮嘱了不要起冲突拌嘴,然而叫采菀这样啐到脸上,双蝉如何忍的下去?

“你给我站住!采菀!”双蝉见采菀走的甚快,也顾不得那方向是朝着如姒的正房里头去,便直接追了过去。

如姒这边已经听见了外头的喧哗,便起身过来亲自开门,迎面便见双蝉已经追上了采菀,伸手便要拉她。

“双蝉!”

如姒一声呵斥,双蝉和采菀都本能一震,同时停了步子。

“干什么?”如姒从房里出来,直接走到双蝉面前,“谁许你来我院子里撒泼?”

大姑娘今非昔比,双蝉倒也不是全无忌惮,压了压情绪,便挤出些笑容:“大姑娘这话说的可是冤枉人,奴婢明明是过来给采菀道喜的。太太给采菀定了好亲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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