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姒一边想着,一边带着采菀向清净些的路边退过去:“池朱圭明年要下场去考试,他们应当还是在文德祭殿。太太他们不好说,说不定上香完了之后就出来散散。毕竟濮家也没啥大排场,总共就那么几个随行的下人,一时半时没找见也是有的。咱们俩不能再分散了,眼下先围着边上转一圈就是了,若实在找不到,直接出去到马车上去等着就是了。”

采菀迟疑道:“姑娘,这可是您最好的衣服,您不留着去伯府拜寿或者拜望的时候穿吗?”

如姒知道池氏气闷,索性一个字也不多说,只是回望池氏,温柔微笑得人畜无害。

采菀站在如姒身后,此刻便低下了头,好不让人看见自己眼睛里的厌恶。因而濮雒为官多年,却毫无什么俸禄之外的进项。

采蓝一时间心乱如麻,噗通一声便跪了下来:“姑娘,我也是没有办法,我,我如何敢开罪太太身边的人。”

所谓的书香清流嫡长女,桓宁伯府外孙女濮姑娘的人生啊,到底是怎么样的一场悲剧?如姒看着采菀泪流不止,心中只是摇头复摇头。如果说人生是一场考试,那么原主跟采菀是妥妥的挂了两场。

“翠姐姐当然是来看大姐姐的,”如姝笑道,“这不是霜姐姐胆小,怕没得着大姐姐原宥,心中不安么。大姐姐你这么好,一定是原谅了霜姐姐的,是吧。”她甜美的笑靥看起来总是那么烂漫无邪,即使是在如姒被石仁琅休弃回家,发现亡母嫁妆竟被如姝拿走了大半的时候,她也是甜笑着说:“你我姐妹本是一家一体,姐姐这么好,一定是疼爱妹妹,愿意孝悌友爱的,是吧。”

采菀连日心力交瘁,此刻竟有种孤注一掷的冲动,望着如姒年少姣好的脸庞,将实话和盘托出:“那日我跟大姑奶奶说了近一个时辰,讲了许多姑娘受的委屈。”

好一位舌灿莲花的濮夫人!朝露含笑接了红封,又福身谢赏,暗道这位礼数周全,行事老到,又擅四两拨千斤,三言两语之间,便将自己慈母之心并如姒挑剔小性都点了出来,这样的心计手段,只怕比世子夫人还强些。

采菀咬住嘴唇:“那可怎么得了!郎中怎生说的?”

“姐妹之间的心意,哪里说什么银子,”燕苧含笑道,“如姒妹妹可好?”

“采菀,你怎么啦?”如姒惊讶地看着这个最妥帖的丫头,“宋妈妈说你了?”

燕萱向那捕头陈濯使了个眼色:“陈捕头,咱们的事情还是挺要紧的。”

陈濯却颔首欠身:“是。不过这位表小姐一个人在寺里也不是办法,咱们既然人手不足以帮表小姐找家人,还是先将她送下山去比较好。”口中的言语温和礼貌,修长凤目中却也有些许转动。

如姒站在燕萱身边,只装作什么也不知道,更什么都没看见。

这样的眉眼神色,绝对不是男女之情,而是彼此暗示,九成还是为了找燕荣。

不过,如姒低头抿了抿唇,心里却是无比庆幸。按照原主的记忆,燕萱是嫁进了英国公府楼家,可不是下嫁给名不见经传的什么陈捕头。她今天只是来一趟庙会而已,要是一天之内就能撞破燕家的两出jq,那也真是倒了十八辈子霉。

燕萱终于点了头:“好吧,濮家表妹,我先送你下山。”

跟在如姒身旁的采菀以及仍旧撑在梁上的燕荣同时松了一口气!”燕萱怒道,“我和陈濯联手,还不能绑了你回去不成?你到底要闹到什么时候?我有拿祖母说笑的道理么!我诈你?你还知道管家里人?”

燕荣面上终于有了两分惭愧之意:“那……那我跟你回去……”

“二小姐。”陈濯望向燕萱,警惕之意还是没有丝毫放松。

燕萱点点头,又向燕荣道:“我却信不过你,断不会叫你再跑了。陈捕头,有劳。”

哗啷啷金铁之声连响,陈濯居然拿出了一副镣铐!

且不论燕荣是如何苦了脸跟姐姐燕萱继续撕扯,如姒简直是大开眼界,陈捕头你简直就差一把枪啊,应该指着嫌犯断喝一声:fbi,趴下!你有权保持沉默!你所说的一切将成为呈堂证供,你有权聘请律师……

如姒这边正在脑补自己看多了的各种罪案美剧,那边气势上完全被姐姐燕萱碾压的燕六少爷终究还是被陈濯戴上了一副看上去不算太重的镣铐,只不过比较人道地铐在了身前而不是背后,燕萱更给燕荣加了一件深色披风,挡住了双手,简直是只差蒙头躲避记者了啊!

燕萱如意的抓住了燕荣,再向如姒看过来的眼神就和善了十倍。

燕荣倒是没有如姒以为的反应那样大,狠狠瞪了她几眼是自然的。只不过也没有什么扒皮抽筋级别的怨念。或许是燕老夫人咳血的事情到底牵了这位六少爷的心,燕荣难得对家人生出两分歉意来,也就顾不上痛恨如姒。

如姒跟着燕萱燕荣陈濯等人一路下山去找自家的车马,心里又算了算燕家在前世的变化。按着原主的记忆,桓宁伯府从仕途富贵方面还是很完满的。虽然燕老夫人大约在今年会有一次病重,却还是挺下来了。将来大约就是世子夫人文婵娟与三夫人蔺澄月再冲突几场,最大的风波也就是燕荣和文家那位守了望门寡的庶女文璎珞之间的一场泼天狗血禁忌恋。其他的似乎并没有什么危机,如姒心里小小地哀怨了一下,自己这个原主的重生记忆居然完全根本不能未卜先知地帮人家度过什么灾厄,那怎么抱大腿嘛!

想想又忍不住摇头,燕家人仕途好三观正,原主两辈子但凡能借上一点力,也不至于那样憋屈死两次啊!

只不过,对于一个从小就被父亲与继母冷暴力磋磨打压的姑娘,没有信心和勇气,其实也是正常的。人都是站在自己的角度去看世界,哪里能苛求那个姑娘凭空跳出束缚,即使是现代人,很多时候不也是当局者迷么。

如姒自己在那边胡思乱想,一会儿心里吐槽,一会儿忍不住可怜原主,不知不觉就跟着燕萱一路下了山。

陈濯是死死盯着燕荣,而燕萱因为有燕荣和陈濯两个男子在身旁,也不好和如姒太多问话,尤其她本身也不是一个善于跟小姑娘聊天的性子。

只不过看见如姒一直十分安静而镇定的跟着走,既不主动问东问西,情绪上也没流露出什么惧怕和紧张,燕萱倒是对如姒多了几分好感。

到了山下就有燕萱的侍女和陈濯的下属,燕萱吩咐了两句要找人,不到一盏茶,濮家人便匆匆赶到了马车这边。

这时燕荣已经被陈濯亲自送上一辆燕家的马车押送去,而燕萱为了感谢如姒,特地亲自留下一同等候濮家人。

“这位是,燕二姑娘?”池氏带着女儿和侄子侄女到了车马这边,远远便看见了英姿飒爽的燕萱,心里简直是恨不得问候燕氏一族三亲六故十八代,但面上还是赶紧赔笑,又望向如姒,“姒儿,你可把母亲吓死了,这样贪玩如何使得?我真是一眼没看见,你就跑的连影子都不见,寺里的集会虽然热闹,母亲不是说了下个月还会来么?采菀也是!都不劝着大姑娘,有个什么闪失,我不揭了你的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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