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徒旭辉倾向于,暗算者是知道他俩关系的。

贾赦这一番话开始纯粹是做戏骗同情的,但说着说着,倒是夹带了几分真感情。

这黑袍男子是谁?孟如自是认识的,也真是老熟人没错。

他当即唬了一大跳,脑海第一反应就是“有刺客”、“太子有危险”!

他又指了指屋内,“您就进屋里吧。”

书桌左上角放了一个金灿灿的座钟,高大概三十厘米左右。吴栖一眼看过去时还以为是坏的,后来发现那钟的秒针要老久才会跳一下。

不说以前,就单说最近两年,李嬷嬷作为一个下人,不好说主子什么,但她很清楚她的小姐贾敏长期因为膝下空虚,要么整日望天哀叹对月垂泪,要么就去折腾后院那几个姨娘侍妾;跟姑爷林如海甚至不能平心静气地说上那么半句话,最后还总是以眼泪收场;在管家方面也没放半分心思在上面,幸好循着旧历也没出过大乱子……

“嬷嬷、嬷嬷!”

“师兄!”善德真君的声音似乎无奈之中带有点……宠溺?

为啥吴栖会这么觉得呢,这就要说到重点了。

孟如领命:“是的,殿下。”

“是的,殿下。”贾赦也应了。

喔,这是叫他把太子昏头时搞的,“欲取而代之”的证据清一清顺便扫个尾呢。贾赦眼珠子一转,故意说:“只是,这虽是些挟乱子’,然殿下何不,顺势而为,搏它一把?”

徒旭辉没有说话,只是意味深长地,瞥了孟如一眼。

这一眼真叫贾赦懂得不能再懂,并暗暗唾弃自己这话说得太傻——这连孟如意都能知道的事,哪里还会是个秘密?

说不得有大把人做好了准备,等君入瓮呢!

毕竟这事儿非同小可,只要有一丝失败的可能,以太子殿下的为人,是绝不会出手的。

要做,就必须一击即中!

——要他说,太子这样想也无可厚非。

但凡这家里有个爵位的,哪个当继承人的不是干熬似的熬个十几二十年?

别人家都是这么过来的,偏偏就是“上面”那一家人与众不同,明明什么都不用做就能顺利上位,就是等都不愿意等——要是有万全之策绝对会成功还另说——啥都不确定就硬是要去搞一些杂七杂八的,最后该是自己的东西反而弄没了,白白便宜给旁人——这不叫犯傻叫什么啊!

这么想着,贾赦低头认错:“微臣失言,望殿下恕罪。”

唯孟如局外人般懵懵懂懂,悄悄看看这个,又悄悄看看那个,完全不明所以。

徒旭辉点点头,靠到椅背上,叹了口气,声音略带些许疲惫,他仿佛自言自语般说道:

“亦不知孤这身体,是否还有根治的可能……”

贾赦立刻闻弦知雅意,主动“请缨”道:

“殿下请放心,待微臣处理好这些杂务,便寻个由头出京,为殿下访寻名医、灵药!”

当然,找大夫只是其次,查探太子手下的那些魑魅魍魉才是重点!

特别是他手下那些,想想,这都十多年没管过了,也不知道要弄到什么时候,要查出多少不能用的……

“如此甚好。

……孤今日仅召见了恩侯你一个,便觉得疲惫不堪,可孤亦与其他几个伴读久未碰面了……这样吧,哪天恩侯你遇上他们几个,便代孤给带个好吧。”

“是的,殿下。”贾赦领命,又忙行礼谢恩,“微臣在此便代他们几个谢殿下挂念了。”

嗯,暗算者这一桩,算计太子还好说,竟然也算到他头上去了!必须是重点中之重点!

花香那个,他看着反而像是老天爷的手笔,完全没有头绪啊!

说到这个。贾赦突然又想起了什么,迟疑片刻,主动问道:

“殿下身子抱恙一事,微臣该否禀明陛下?”

“……孤不愿太多人知道这事,”徒旭辉脸带难色,“而且父皇日理万机、国事繁重,这等小事不该叫他忧心的。”

“可是殿下……”

“况且,这种诡异病症,若是叫父皇不小心沾惹上,可如何是好?”

这话一出,贾赦总算不多说了。

——确实如此,太子这“病况”如此怪异,也不知会不会传染,更何况,谁都不能肯定,暗算者下一步是不是就准备去对付当今圣人……

见贾赦沉默下来,徒旭辉却意外地多嘱咐了一句:

“恩侯,时机未到。”

贾赦一脸“我就知道”地眨了眨眼,应道:“臣明白了。”

殿下啊,看到您还是这么狡诈、啊不,是算无遗策,微臣就放心了!

“好了,恩侯,你自去吧。”

“是的,殿下。”贾赦再深深地施了一礼——

“微臣必不负所命!”

待贾赦走后,书房里一阵沉默。

徒旭辉望着屋顶横梁,望了许久方收回视线,接着他猛地站了起来,亦不知是不是因为久坐的关系,他的身体一时不稳,晃了一下,唬了孟如一跳。后者急忙上前要扶,却被徒旭辉阻了。

“殿下……”

“好了,如意。”

孟如眼眶通红地看着徒旭辉的背影,越发的痛苦自责。

“如意,别这幅表情,孤……无碍的。”徒旭辉头也没回地道。

孟如强忍着泪,低下头。

“孤无碍的。”徒旭辉淡淡地说,“毕竟,老天爷已经帮了孤一把了。”

说完,徒旭辉缓步来到窗前,推开窗,望着逐渐明亮的天色,那光线仿佛是照到他的心里面去了,叫他心中沉睡着的那只野兽亦跟着逐渐苏醒,低声吼叫——

很想,赶快坐上“那个”位置吧?

很想,一举一动不再受人桎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