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连三日,陆承空白天都被拖到叛军营中干活。直到太阳落山,才能回到污脏的营帐中,吃着馊饭,喝着污水,还要照顾许立。他这个娇生惯养的书生,哪里做过这等粗活?只要稍稍停下来喘口气,就要挨鞭子抽。没几天下来,陆承空双手已磨出血痕,浑身累得如同散了架一般。

见没人回话,陆承空循着声又往前爬了几步,这才摸到许立。只感到许立浑身冰冷,在微微颤抖。

邵明轩只是用余光瞥了眼陆承空,带有几分怜悯般说道:“投降……不杀。”

“剡县只有两处城门,都有人在把守,难不成咱们要强闯?”许立想着庞安的死状,已是急不可耐。

宋强见陆承空已没了往日的温文尔雅,此刻的模样如同输红眼的亡命赌徒一般,哪里还敢和他对视?只得看向许立,说道:“咱们就剩四个人了,如何敌得过城中数千的叛军?”说着,又瞟了眼陆承空,道:“只怕现在就是陆圣复生,也……也无能为力啊!”

“他、妈的,老子总算找到你们了!”许立低声怒shubaojie道。

众人看着四周茫茫荒野,都是一脸茫然。

庞安此刻也是没有主意,回想一路上陆承空的种种分析,真是料事如神,于是问道:“承空,咱们接下来该如何做?”

庞安仔细观察了一阵地形,正如陆承空所说一般,前方通透,后方闭塞,若真有伏兵,如何走得出去?

“好、好、好!正合我意!”赵墨大声下令:“众将士听命,全军出击,谁要生擒了崔西良,赏百金!”

“别走散了!”庞安伸手拉了下陆承空,示意他必须紧跟自己。

还没等他理出头绪,只见营前旗帜飘扬,又听得一人雄厚的喊声传来:“出发!”整营士兵就开始向南岗行进。

李贞回道:“营中的士兵这些天……为了尽早赶到南岗,日夜不停行军……谁知这战马不听使唤,过半士兵都摔下马背,伤了脚,现在也只怕是上不了战场。”

陆承空往后退了几步,却被一个硬物绊了脚,差点摔倒在地。他疼的直咧嘴,低头看去,踢到的原来是一口漆黑的大铁锅。也只得揉了揉脚,正要离去时,却见锅底下似乎压着一把唐刀。

许立本就是粗人一个,他愣了一会,疑惑道:“百战百胜我懂,但什么是……屈什么……什么兵?”

刚转过头,正见远处几个军士已经开始自行操练,这几人赤身露体,手持唐刀,手上一发力,练的只是这劈、砍、挑、刺。在这个世界上,陆良从小就期望陆承空能考取功名,光宗耀祖,不会让他干粗重之活,要把所有精力都放在读圣贤书之上,所以他身子瘦弱,从未学过一招半式。

陆承空急忙拉住他,道:“好吧,我跟你说实话,战场上有对我很重要的线索。我要是找不出线索,这一辈就……”

陆承空眼看这火把就要烧到眉毛,赶紧后退一步,摆摆手,苦笑道:“是我,是我。”

钟离若的脸立马红了起来,自己平日里哪曾与陆承空有这等近距离的接触?虽然此时并未感受到他有一丝轻薄之意,但还是不免心跳加速。

这半年,陆承空无时无刻都想找出能解释这一切的蛛丝马迹。直至这个时刻,陆承空坚信,自己就是拯救万民的大将军。

陆承空问道:“那南岗呢?我……我在茶楼里,看见不少从南岗逃来的百姓,他们说叛军兵强马壮,还有南岗的一些官吏,可是都降了崔西良?”

陆承空大吃一惊,说道:“这、这……这不是就是造反了?”

陆承空又问道:“那你可曾见过一种木盒,中间镶有金丝,大小……大小就和你这个差不多?”

“记得?”钟离若问道:“这首诗不是陆公子所作的吗?”

“别急,别急!”陆承空闭上眼,待冷静后,拼命的想着之前所学的应试之学,“诗歌……唐诗宋词……”但无论他怎么想,都不知道哪一首能在气势上敌得过辛弃疾的《破阵子》。

“修远啊,你这首诗词,当真是作得好!”席间官职最大的傲洪放下手中的酒杯,也开口夸赞了罗修远。

周怀志趁着众人饮酒的间隙,急得红了脸,吞吞吐吐道:“方先生所作……所作的诗,学生也是佩服不已……”

陆承空听出了罗修远的讽刺之意,但他此刻实在是没有心情与他斗嘴,只是冷冷一笑,不再说话。

“是……是,你的话说得没错,我陆良虽然只是一个伙长,但也算对得起天地良心,对得起我身上的军服。”陆良叹了口气,道:“承空,你年纪尚轻,不知……不知人情冷暖,世间艰辛啊……即便是进了军府,想要当上大将军,岂是你想的这般容易?”说到此处,也不知再如何相劝,只是垂着头坐了下去,自顾自喝着酒,不再说话。

庞正宽也感受到了他们父子二人的异样,先脱下外套放在一旁,故意缓和气氛说道:“还是承空聪明,这次赴京考试,定要高中状元。哪像庞安这兔崽子,整日就知舞刀弄棍。”

“你病倒在床的日子,大多数的草药,都是钟离姑娘,托人带来的。”

男人都喜欢美丽的女子,陆承空也不例外。在钟离若矜持的笑容下,哪怕只有一瞬间,他心头所有的烦恼都不翼而飞。

一踏进绸缎庄,陆承空便装着气定神闲慢行,可眼神早已瞟遍fanwai了四周,双手紧张得有些发冷,暗道:“大小姐……古代的大小姐……难道真是我的心上人?”他之前就没想过会有情投意合之人,此刻突然冒出一个“大小姐”,陆承空有些猝不及防。

不过,这一念,只是一闪而过。

“是,先生。”周怀志又行了一礼,拉着陆承空就朝厅中走去。好在倒数第二排只剩下两个空位,待周怀志落座后,陆承空寻着自己的位置,一屁股坐了下去。

片刻过后,庞安走进屋中,看着满桌子的兵书,笑道:“你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整日都躲在家里研究兵书?”

次日。

罗修远握紧了双拳,又渐渐松开,待深深吸了一口气,回道:“陆公子,若是我理解得没错,你只是故意说出一些稀奇古怪的词语罢了。”

“哈哈。”顾元生笑了起来,“这可问得好,只是此《陆圣兵法》是否彼《陆圣兵法》,确是难倒老夫了。”

陆承空闻此不可思议数字,满是惊讶的看着顾元生。心头暗道:“原来,这个陆圣,这么厉害!不光能以少胜多,还能孤军深入。如果这些事迹是真的,陆武不管在哪个朝代,都称得上兵家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