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越来越模糊,他隐隐约约听见欧阳惊慌地喊:“别打了……别打了……我跟你们走就是了!”又似乎听见几声惊慌地厉喝,怒吼,混乱……最后结束在几声枪响里。

好像造纸管理局提供了三次免费造纸,要怎么用呢?初窥之赏是简要的话,他的第二次造纸应该也不会太差。只是一想到刚刚的简要,简墨造纸的冲动就被理智和谨慎压制下来。一个孩子就这么难搞,要是还多几个,他岂不是要愁死?他以前从来没有接触过刚刚诞生的纸人,也从来没有想过纸人对于自己的造师是这样的依恋。那么,那么多被刚刚制造出来的纸人,据他所知,连自己造师都没有见过一面,就被送上了工作岗位,会是什么样的感觉?

欧阳以为简墨是因为初窥之赏被焚的事情担忧,十分理解地表示愤慨:“那个乱扔烟头的家伙真是应该被拖出去枪毙。旁边就是几百条生命在诞生,居然一点警惕性也没有。还有那个值班员,搞什么鬼,不吃宵夜会死吗?”

造生步骤结束后,诞生纸会发生质的改变,水溶不浸,火烧不焦,普通手段无法损伤害的,如同是被神灵保护起来了一般。但在造生步骤结束之前,诞生纸和普通纸张差不多,受到任何形式的损伤,都会造成造纸的终止。

他感觉自己正飘在无尽的宇宙中央,周围有许多星星点点的荧光在浮动,有的明亮如皓月,有的微弱如萤火,有的灵动如精灵,有的旋转如陀螺……远远近近,如幽暗的海上漂流着发光的藻类。

简墨直视欧阳:“这和我又有什么关系?”

“合理性和一致性上没有问题。但是关于原创音乐天赋的描述上缺乏专业度。造纸师显然对音乐并不了解或者了解不深。”

阿首从来没有一次性跟他说这么长的句子!还主动邀请他一起看书——欧阳居然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终于知道你小子还有感兴趣的东西了,老子还以为你是清心寡欲准备去做和尚呢!不过,这既然是阿首喜欢的东西,他一定要好好研究下,以后不至于跟你说个话都被阿首嫌弃。

书上的光从柔白色逐渐变成淡黄色,又很快变成晕黄色,接着眼前闪烁了几下,突然变成了炽白色。简墨合起眼,缓冲一下光线变化带来的刺激,耳边传来笑声:“小友看书好专注呐!”

那这个关键点到底是什么呢?

青春期的荷尔蒙总是到处飞扬,简墨心想。他可不想管自己在石山唯二两个朋友的感情纠葛。

连蔚张了张口,又闭上。

现代派写造手法的广泛传播,让社会上能够投入使用的造纸师越来越多,社会生产力和科技水平也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提高。但传统派的没落也产生了深远的负面影响:社会上的文学创作越来越少,市面上媒体除了各种新闻外,几乎没有任何文字类的作品出现,除了各种教科书、工具书和各种专业书籍外,文学类的著作和期刊杂志已经消失殆尽。

女老师将文稿纸折好,递还给简墨:“收好。虽然现在传统派与现代派已经不如以前那么针锋相对了,但是还是不乏那些喜欢上纲上线,拿技术说态度的人。你在学校尽量低调些。”似乎是担心他这个年纪的学生有逆反心理,听不得这些规劝的话,她又补充一句道:“不要着急,等到天赋测试后就好了。有才华的人,在哪里都不会被湮没。”

虽然做了在这个学校里待不长的打算,简墨对于拿到的高中课本还是很有兴趣的。

木桶区史无前例的大清街,波及了一到六所有街区。但是这次损失的最惨重的,是谁都想不到的六街。

夏尔纵容下属放任六街私货泛滥并从中大肆渔利已经是许多年的事情了,是大家心照不宣的默契。几年一次的清街,也不过是历任木桶区的国王们在适当的时机冲冲政绩保住这个肥缺的手段,是六街约定俗成的惯例。可今天发生的事情,简墨实在是无法理解:六街的人清空了对夏尔有什么好处。如果贩私的人都被抓走了,再想恢复生气,只怕没有几年根本不成。

简墨只得一边向当姐姐的点着头,一边被三儿拖进房间。

“您放心,我们都是老人了。这种事一不是经历了一回两会,那次给您出过岔子?放心吧,就交给我们,这一个月,我们保证整个区安静漂亮得跟高档社区似的。”巡警们七嘴八舌地保证。

欧阳看过这份合同后倒是反应比他还大些,愤然把这几张纸拍得啪啪响:“一群贪得无厌痴心妄想的蠢货!阿首,你若相信我,有什么构思只管交给我,我找间实验室让人帮你试验去,试验好了拿去申请专利。到时候谁用你的东西,就狠狠地下手宰——我要让这群家伙后悔今天拿这份看不起人的合同过来。”

简墨想了想,道:“东西我写给你,专利挂在简要名下。”他只负责写的内容,其他的东西还是让他儿子去操心吧。

欧阳看了他一眼,点头应下,心里却在好奇:阿首到底是哪个家族的孩子呢?简要和阿首的关系太像大家族中家长给孩子从小安排的未来属下。因为从小一起长大,才会产生这种一般人难以达到的信任和默契吧。

这段时间简墨和简要只见过一次面。见面的地点在w市的一处繁华的商业街。

“说有东西给我看,到底是什么?”简墨奇怪地说。如果有什么东西非要郑重其事的叫他出来看,为什么不找一个安静地咖啡厅见面?

简要只是一笑:“你跟我走就知道了。”

于是一青一少两人在熙熙攘攘的大街上,漫无目的地行走——至少简墨开始是这样觉得,直到他看见了众多闪烁的霓虹之中一块大型屏幕上出现了封玲哭泣的面孔。

“三儿,姐姐好想你。如果你看到这则启事,请尽快来找我……姐姐真的很担心你。如果听到地诸位知道我弟弟封三的下落或者曾经见过他的话,也烦请联系我,我一定会重重酬谢您的……”

屏幕的最后出现了那位他熟悉的少年的笑容。

简墨站在大街中央,盯着大屏幕,全身的血冻成了冰柱。这是自三儿死后他第一次再见到他的面孔。那张对着相机浸透都不肯正经一下的面孔是伴随他在六街度过了十六年,是第一个不会计较他纸人身份乐意和他一起玩的原人小孩。

他低下头,拽紧了拳头:封玲已经回来了。呵,她当然回来了,当时说过也只是出去三个月。一转眼,距离清街已经一年了。她怎么会不知道呢?难道她也被瞒过了吗——认为死的人是自己,三儿只是……失踪了?

简墨听见自己的声音在恍恍惚惚地说:“她现在在哪里?”

简要的声音沉默了一会,才回答:“少爷……封玲现在依旧和她的那位老板同居在一起。只是,这则广告在这里播了快一年了,一天都没有停过。广告位的费用并不便宜,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每天不同时间段轮发——我并不认为她的那位大款肯为她付这笔巨款!”

简墨并不是听不出简要话里暗含的警示,只是从他见到三儿的脸的那一刻,他就的理智就已崩盘了:三儿已经死了,封玲失去了唯一的弟弟该会有多么伤心?他不敢想象。她将自己的前程糟蹋在一个有家室的老男人身上,不就是为了有朝一日弟弟出息了能够让她过上自由舒心的日子吗?可是,三儿却被自己连累白白丢了一条命。他也不敢去想封玲是真的不知道真相,还是被人逼迫利用即便如简要猜测的那般,封玲是受人逼迫利用,这也只能更说明她现在身陷囹圄处于危险当中,他一个爷们有什么脸龟缩起来,只顾自保不管封玲的死活!

找到封玲,一定要找到她!保证她的安全!三儿因他而死,他至少要保住三儿唯一的亲人。他相信这也是三儿唯一的愿望了。呵,不告诉他封玲在哪里也没关系,只要他找到这广告位的广告商,然后稍微打听一下,自然能知道这则寻人启事是谁的手笔?到时候,他就能够见到封玲了。

前行的肩膀一阵剧痛,简要的五指狠狠地拖住他的胳膊,低声在他耳边重重说:“你以为自投罗网就能够见到封玲了吗?你以为看到这则启事,就代表封玲还活着吗?这不过是一个诱饵!如果她已经死了,你去不去根本无所谓。如果她还活着,唯一能保证她安全的就是对方永远找不到你——直到你的实力能够大到用一根手指就碾碎对方。如果你把唯一的筹码都交了上去,就是把封玲生死的决定权拱手他人了!你懂不懂!!!”

简墨全身一战,停住了脚步,目光茫然,目色却是一片赤红,仿佛一具真人木偶一般立在来来往往的人群之中。

简要不敢放开他的胳膊,目含忧虑。

“……老子操死你们!总有一天,老子要操死你们!!”弯下腰,简墨歇斯底里地吼着,在路人异样的侧目中,闭眼跪倒在路中央。

老子总有一天要操死你们这群狗日的!!!&!--over--&&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