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是因为造纸和造师之间天生有深厚的情感联系,还是因为简要是他的第一次造纸,所以特别珍视了些?简墨不懂,只是从此收起了过往的种种过于简单的想法,如果他再要造纸,一定要真正想好是不是能够负担得起这种情感。

按耐住各种古怪的想法,简墨在对意外表示十分的震惊和万分的愤怒之后,板着脸在早餐桌前坐了下来,看着丰盛的早餐,不由得真的陷入忧郁低沉的情绪:老子在这里吃香喝辣的,老子的儿子现在不知道在那个角落里哭呢?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吃早点。既然天赋属性那么高,自己拿钱买吃的,应该不成问题吧……应该是吧?

简墨有些正经,但转念一想又释然了:他的纸人不过是刚刚出生,能知道什么善恶是非?他只不过是为了自保才这么做,又不是其他什么泯灭人性的变态。自己犯不着为了别人的几个“胚胎”惋惜。

连蔚只好谢过医生,把简墨带回家。看着在床上昏睡中面色有些发白的少年,连蔚心里又是痛惜又是欣慰,给他拉过一床毯子盖好,就离开了。

拥有天赋属性的纸人到学校来消耗有限的教学资源,对于那些需要辛苦工作供养孩子受教育的人来说,本身就是一种严重的资源挤占。虽然法律上对于这种行为并没有制裁,毕竟《二次协议》早就规定了纸人的同享权和**权。但是社会舆论却不会轻易放过他们——尤其是学校里这些受父母影响的天真的孩子们。

简墨随意找了一本有失败案例的分析书册,只见其中一段评语写:“辞藻华丽,过于堆砌,导致人物性格不分明,甚至有自相矛盾的地方。比如,‘目下无尘’与‘平易近人’怎么可能同时出现在一个人身上。除非此人是双重性格,又或者是在特定的场景或时段,但文中并未见此类说明……”

三天后,简墨顶着两只熊猫眼在约定时间和老人在图书馆碰头。把书一还,两人就站在图书室外的饮水室里聊了起来。

梅络没有想到一向生尘的书架旁居然有人: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黑发黑眸,穿的大概是哪个学校的校服,就这样捧了一本李先思的写造文集,靠着有窗户的那面墙,坐在地上废寝忘食的读着,连自己已经走到他面前不到两米的地方竟然都没有察觉。少年的身边还放着两本书页泡松、明显是已经看过的书册,另外还有两本似乎是准备接下来继续看的。

连蔚听了简墨的想法后,向来严肃的脸上流露出赞赏:“才接触造纸不到半年的时间就能够想到这个问题,看来你确实是用心了。传统派的写造原文现在一般是看不到了,不过我想市图书馆里或许还能找一些。至少纸人之父的文稿,他们应该不敢丢。你拿我的借书证去看看吧。还有一个月就要天赋测试了,虽然我觉得以你现在水准通过测试没有大问题。但是有一个好的初窥之赏,会对你有很大帮助。”

简墨觉得有些气闷,走出热闹的大厅,找了个喷水池旁边的椅子坐下来。位置很好,坐在这个地方可以透过玻璃看见整个大厅里的动静。

连蔚握着筷子狠狠地想,就知道这个胖子喜欢无事生非,挑拨离间。不就是给他的重点班上塞了一个学生吗,不就是让他跟老师们打个招呼不要去管简墨吗?居然故意误导他。如果这个孩子今天反应差一点,必然将无辜承受他的怒火和斥责。他甚至可能将这个无家可归的孩子赶出家去!死胖子,给他等着,戳到他的痛处还想好过,他会让这个家伙长长教训的!!

欧阳听爷爷提过:当年传统派占上风的时候,对逐渐兴起的现代派是各种轻视和打压。现代派造纸师们多半前途坎坷,日子很不好过。风水轮流转,当现代派开始取代传统派占据写造行业的话语权时,对于传统派的报复也是毫不留情。这种斗争甚至一度上升到了政治层面,直到最后导致一位年长颇有威望的造纸师溘然而逝,才止住了势头。

完全不明白女老师委婉地想表达什么,但这并不妨碍简墨从她说话的语气中感受到善意和欣赏。低头看见手中的文稿纸末尾被红笔写着俊逸的“优秀”二字,旁边还有一个小小的余字,他略低了低头:“谢谢余老师。”

另一个似乎是班上男生的领袖人物,名叫欧阳,形象高大帅气,性格开朗,喜欢运动。简墨一坐下来,他就主动过来打招呼,问他有什么爱好,要不要下课后一起去打球。被简墨冷淡的拒绝后虽然有些失望却也没有生气,只是有些遗憾的说以后有他感兴趣的活动再来喊他。

这些都是连蔚告诉他的。

清街了!

简墨摸起遥控,换了几个台,都是各种选秀节目,无聊地把遥控一扔,开了罐啤酒。

巡警们听到这里心照不宣的彼此互看一眼,心里才松了一口气。一个平常嘴最油滑的立刻道:“都是头日常照应我们这些可怜的弟兄们,我们心里都记得头的好的。”

“简要。”声音有些沙哑。

那人迅速转过头来,见他醒了,眼睛微微亮了一下,嘴角似乎要笑但下一秒笑意又消失了,哼了一声,转身继续在柜子上摆弄。

这是什么状况?

简墨只好觍着脸说:“我想喝水。”

简要不言不语地倒了一杯水,递到他面前。

简墨在简要沉默却锋利的可以杀人的眼光中低头喝完了一杯水,嗓子总算好受了些。见简要对他还是爱理不理,他只好先开口:“那天是你赶过来救了我吧?”

简要“呵呵”笑了,笑声听起来有点瘆人。

“您是觉得反正我能够来得及赶过来救您,所以就无所谓的找上这种危险的事情吧。”青年语气凉凉的,“如果我没赶上的话,您是不是打算让我帮您收尸?”

简墨说:“怎么会?”他亲手写的纸人有什么能力,他自己怎么会不知道。

“是吗?”简要说完这句话,又“呵呵”笑起来。

这该死的熊孩子,不知道他是伤患么?怎么能用这种态度对待他。简墨感觉自己全身都僵硬了,大概是因为睡得太久的原因。但是他也不敢乱动,感觉一动大概就会痛死,这让他很不舒服。

简要又不肯跟他讲话,唉,哪怕转一下注意力也好啊。

大概是听到简墨内心的祈祷,病房的门被人推开了,几个人走了进来。

领头的是医生,后面跟着一个护士并两个实习医生,然后是欧阳和齐眉。

“醒了?”医生的声音很冷静,上前来摸了摸他的额头,“还好,没有发烧。”

欧阳相比下来就激动多了:“阿首你醒了!!!太好了,你吓死我了知道吗,昨天看见你倒下去我真是吓死了,还以为你再——呸,呸,总之,你要好好养伤,一定要快点好起来。其他的都交给我,我会处理好的。”

简墨听到这里,不由得皱起眉头,张口欲问什么,但看见医生和护士们,只得又住了嘴。等医生们给他检查完毕,又交代了一大堆事情离开后,他才问:“昨天到底怎么回事?”

欧阳有些迟疑,看了一眼站在一边简要,但是眼睛里却是带着淡淡的敬畏。

简墨瞟了一眼泰然自若的简要,淡淡道:“无妨,简要会保密的。”

简要适才对简墨要理不理,此刻有欧阳在却是一副标准的私人管家姿态,恭恭敬敬地站在床边,嘴角的微笑带着适度的优雅:“少爷的要求就是我的言行准则。”

欧阳和齐眉愕然张大嘴,看一会简要,看一会简墨,一会彼此对看:“阿首,简老师,你们——”

简墨并没有看见简要昨天犹若天神降临般大杀四方。

三个持枪的黑衣保镖,在他面前就如同小孩一样幼稚和无力。飞来的子弹好像总是打不中他,反而很快被他抢到机会近身,一拳抡晕手枪的主人。

欧阳是见过世面的。他很清楚自己平常的保镖是什么水平,也知道昨天突然以自己父亲名义新调换的保镖是怎样难得的高手。

但是这些人竟然都不是简老师一合之敌。

石山中学的老师中居然有这样的人物藏龙卧虎,欧阳惊讶于自己竟然不知道。简要那几记拳脚的表现出来的实力瞬间就折服了他,欧阳心中暗暗下定决心,事后一定要让自己父亲郑重出面说服简老师来保护自己。他很清楚这样的人物,如何得恃才傲物,怎会轻易屈居人下。

但现在却见昨日威风凛凛的简老师这等谦恭的站在谢首面前,他一时感觉自己的世界观被刷新了。不是他势利看不起人,只是世间情理大多如此——他虽然不是太清楚谢首的来历,但是简墨平常的花销和言行举动并不像是大家族或者是权贵人家出身的孩子,如何能得简老师这样的人追随侍奉?

简要看两个少男少女的表情哪能不知道他们心里在想什么,开口道:“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我不能随意表明与少爷的关系,相信欧同学也能够了解其中的苦衷。”

欧阳若有所思:他知道有些传统的大家族喜欢在孩子达到一定年纪的时候将他们派出去独立生活自己,称之为历练。孩子们可以在这段时间建立自己的势力,之后家族将根据他们的成就来评估他们继承家族的能力。当然为了保证这些家族未来不被仇敌盯上,一般也会暗中派

专人保护。简要应该就是谢首的保护者,这样也就说得通为什么谢首有这样的保镖却还不得不去奶茶吧打工赚零花钱。而能够让连主任都放下原则照顾的孩子的家族想来肯定是了不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