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娘恨不得啐她一口,到了这个时候李朝朝还敢和自己对着干,她喝了一声,“怕什么!不过是个粗使的婆子,死了就死了,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李朝朝,你放开我!”秀娘感觉李朝朝的声音都仿佛来自地狱,她见实在挣脱不开,大喝一声,“你到底想怎么样?”

这下子,秀娘是真的慌了神,直接贴在一旁的墙上看来看去,“谁在那里鬼鬼祟祟的,居然敢打我!不想活命了!”

因此从发现李朝朝被个男人强拽走,到看到眼前这狠戾的一幕,夏荷连眼皮都没抖一下,只是急忙走上前查看,低问:“姑娘,您有没有事?”

大夫人狐疑地看了她一眼,“当真是你从香粉娘娘那买来的?”

“稍安勿躁。”李朝朝伸出手接过夏荷提着的盒子,“有些事不是动用武力就能解决的,咱们要以德服人。”

上一世夏荷就伺候过李朝朝,但她那会只是个二等丫鬟,做事心思细腻性子也沉冷,但正是她不能言善道,才没有出头,之前李朝朝反思以前所做过愚不可及的事之一,就是没重用这姑娘。

老汉扬起鞭子在空中一甩,喊了一声驾,马车与平常人家无异,里面的装饰也不惹眼,但坐起来却很是四平八稳。

四个轿夫齐齐地跪在地上,为首的人结结巴巴地回答:“小小小小的几个……也不知道……我们去接花轿的时候……明明明……看着新娘娘娘子……上的花花花轿,怎么就就就……”

蓝翎羽微抬手,李朝朝就发现自己身边不知何时多了两个男子,衣着长相并不出众,扔在人群中和路人无异,她问:“他们叫什么?”

“是我私下置办宅邸,就是二伯他们也不知道,我听暗卫回报你被换了喜服送进花轿,就猜想一定是嫁入知府家的女子做的手脚,就事先准备了些女子的衣裳,还有止血化瘀的药也是必备的。”

蓝翎羽忽然问:“李朝朝,你知道你这样像什么?”

李朝朝想问也无法开口,心中又气又恼,饶是她也不是什么纯情少女了,但被一个男子像抗麻袋似的放在肩头,这种感觉实在很是屈辱,她如一条蠕动的虫子不爽又愤恨地扭动着,现在正是反抗的好机会……只要让她说一句话,李朝朝有足够的把握让对方放了自己。

她见李朝朝深夜来此,先是觉得诧异,便在心中把李朝朝近日的所作所为想了一想,就猜出她不是有事相求就是来示好的。

“世事难料,此时看得再好的事物,也许过些年便是镜花水月一场空,正所谓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李朝朝诡异地勾了勾嘴角,“妈妈就别为此事担忧了,我哪里就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就是连秀娘都没定亲呢,我向你保证,不管到了那里,都带着你,让你下半辈子衣食无忧。”

小姑奶奶嗤了一声,老夫人暗暗瞪了她一眼,对面的李朝朝终于开口,不卑不亢道:“自古伦常,长幼有序,如今二姐成婚在即,该是三姐谈婚论嫁,等到四姐的婚事定下来,母亲再为女儿定夺吧,女儿瞧着三姐心属大姐夫,让她嫁过去最是圆满,女儿断然不会和姐姐抢夫婿,也自觉配不上蓝家的门第。”

大夫人的尾音微微上扬,眼眸里仿似要射出毒针一样,冷冷地看向一旁,锦娘吓得一个哆嗦,就是三姨娘受了气也不敢出声。

李朝朝说完,秀娘嗤了一声,心道:不懂装懂,马屁精。

福妈妈拿起梳妆台前的篦子,把大夫人散落的头发盘起,“可是老爷新找的娘子……”

李朝朝的手渐渐收紧,似是自言自语地喃喃道:“姨娘的衣钵由我来继承。”

“是。”香尘记下,又道:“姑娘,之前卖香得来的银子都已经存好,苏老板那边也按照姑娘的吩咐,加快垄断整个镇江的香铺。”

这话都说到了每个人的心坎里,其实其他人早就看穿了大夫人的把戏,只是谁都没有说出来罢了,就是连李朝朝还不是没有和大夫人撕破脸,虽然她没有可以拿捏的把柄,但也却没有靠山。

“什么人?”大夫人眯起眼睛。

刚才还一脸委屈的李朝朝陡然变得凌厉起来,声音铿锵有力,每个字如一把重锤敲打在秀娘的心尖上。

“对啊,这是为什么呢?”李朝朝不理二姨娘,转过头冲着大夫人,铿锵有力地说道:“请母亲务必查出凶手,还朝朝一个公道,不然那凶手逍遥法外,怕不只是要辱了朝朝的名声,让我这辈子都不能抬起头做人,甚至无法出嫁,说不定是另有目的让李家蒙羞!”

李朝朝卖乖道:“以前不曾和姑姑较少往来并不觉得,只现在多说了两句话,才发现姑姑看事如此犀利,小五就是再多心思也逃不过您的法眼。”

蓝翎羽先是一怔,然后又大笑起来,忍不住抬起手一把掐住李朝朝的下巴,“你说你的嘴巴怎么这么毒?”

说着,李朝朝就看到蓝翎羽把手伸进怀里,心里不由怒道:谁说老娘不嫌弃!

不得不说,女大是不中留了,大夫人低低一笑,“原来大姑爷身子抱恙啊,劳烦世子跑一趟了。”

她跟在大夫人身边这么多年,没功劳也有苦劳,怎么都会另眼相待的,更何况大户人家有脸面的下人哪个没有开脸做了姨娘,她早就盼着出府去了,要是今日把她和蓝府大少爷之间的关系挑破,倒好说了,也不用她费那么大的力气对付李朝朝!

别说李曼曼是个嫡女都没那么好的首饰,就是她平时心高气傲,凡事都要弄个拔尖的性子,看到此情此景,只觉得是被一个庶女扫了脸面,自然是气不过的。

如果没猜错,李朝朝应该是主动出击了,那也是时候该轮到他出场去验证心中的猜测!

她只做没看见,淡漠道:“我们走别的路吧。”

听李朝朝这么一番话,秀娘脸上得瑟的神色渐渐没有了,她暗自咬了咬下唇,刚要辩驳,又被跪在地下的女子扣来一顶大帽子,整个人都眩晕不已。

李朝朝笑着站起来,这几日她忙着去整理生母留下来的资料,就忘了吩咐她今日要穿的衣裳。

“你倒是个实在人。”李朝朝把冬月找来就是看上了她结实的力气,“你什么也不用做,就随时随刻跟在我身边就行。”

她往前一步,就站在碎瓷杯前,面无表情道:“既然母亲都发话了,小五怎敢推辞,三姨娘跪下认错也显得咱们世家望族的家教严,等二姐姐嫁出去,也能让人高看。”

大夫人不甚在意低笑了两声,“随她去吧,让刘姨娘进来伺候。”

李朝朝稍稍侧过身避开她的行礼,并不去理会身后人的讶异,径自往里屋走去,一室温暖热得她满脸通红,她上前深蹲在最上首的妇人面前喊了声“母亲”,然后又起身向冷着脸的少女俯身,“四姐姐。”

蓝翎羽心里觉得好笑,方才李曼曼话里指的是他和李朝朝两个人孤男寡女,想以此责难她,说出丢人现眼这样难听的话,结果被李朝朝四两拨千斤地呛回去,让李曼曼找不到一点破绽。

听她俩的谈话像是找什么人,该不会是……李朝朝疑惑地看了眼身边一脸平静的狐狸男……不会这么倒霉吧?

李朝朝打了个激灵,眯着眼抬头去看,一双点墨如漆的黑眸,猛地砸进她的眼底,让人呼吸不由一紧,好一张引人犯罪的面皮!

春晓比李朝朝年长几岁,腰粗臀圆,个子也高,背着李朝朝自然不成问题,为了把她送到后院去,也只能先忍一忍了。

重活一世吗?

所有人都没注意到李朝朝身后窜出来的人影,一直盯着她看的蓝翎羽突然大喊一声“小心”。

女子一靠近,恶臭的牢房里突然有一股奇异的香气散开,这味道起初不易被人察觉,仿若心境中本就存在的一抹苦涩,然而一旦细品起来,那最初的薄苦之后,就又是另一种百转回肠的甘香。

身边的人忽然握住她的手凑到嘴边亲了亲,慕君睿低低道:“三娘,那是祥哥儿的决定,他不会后悔,反而会很心安,我们要尊重他。”

云呈祥磕下头,民间传闻,皇上与皇后二人鹣鲽情深,相敬如宾,哪怕是对其他嫔妃都不曾有过如此眷宠,百姓赞叹皇后真是幸福,殊不知不过是皇上惯用的制衡手段,用皇后来对抗其他世家之女,如果是真爱,为何又让她成为众矢之的。

对面的女疯子砍我一刀还不算,又要再接再励继续狂追,口中只念一个名字:“云重紫,云重紫……你死了还不放过我,我要和你拼了!”

大夫人主动上前颔首,锦娘忙蹲下行礼,低低喊了声,“母亲。”

“锦娘啊,还是你婆母疼你,这才大婚几日就带你出来见识大场面,以后你可要好好孝敬她知道吗?”

大夫人拉起她的手,见她瑟缩一下,似是很恐惧的样子,锦娘只点头不说话,她想收回自己的手,大夫人却死死地拉住,低头一看,就见锦娘手背上隐隐露出几道暗红,又忙着去盖住。

大夫人也算是彻底印证了自己的想法,以蔡夫人那样的性子,自己的儿媳给她丢了脸,肯定给她吃苦头的。

李朝朝正巧站在大夫人的侧对面,把她的一举一动都看在眼里,注意到锦娘的动作,她心中也猜到了个大概,大夫人是想利用这点和蔡夫人谈判,既然修复不好关系,不如在面上大家做个合作伙伴,才是相互供赢,不然撕破了脸,大家谁也不好过。

“不愧是知府家,果然深明大义,没有把当日的错误记恨在锦娘头上,对她依旧视如己出,有这样的父母官,实在是我们镇江百姓之福,也是锦娘的福气啊。”

大夫人说这话,手指若有似无的勾着锦娘的袖口等着蔡夫人接话,若是甩脸子,她就立即把伤口露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