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试帖诗也是一挥而就,反正当今之世,够水准挑叶行远诗词毛病的人,屈指而数不过几个,小小府试何足道哉?

叶行远和两位考官仔细察看,却见这东西是一截奇形怪状的腐木雕刻,似人非人,似兽非兽,让人看着扭曲纠结。两位考官以神通测试了半天,也不见这东西有什么反应,只能认为是没用的垃圾烂木头。

他提起毛笔,用力拧动却并无异常,“你看我这笔管乃是竹制,并无夹层。但有人这笔管或可拧开,里面夹有小抄。此法简便易行,不可不防!”

其实耳闻目睹自家儿子如此肤浅,张大人心里还是尴尬的,不过张大人修养深厚,些许尴尬并不显示在脸面上,仍旧神色如常。

这段时间,叶行远与丁花魁丁如意接触甚多,对她的举动早就感到很奇怪了。一个南蛮女子跑到汉江府争夺花魁,奇怪不奇怪?

欧阳紫玉还在生气,她扯过叶行远道:“你说实话,这转轮珠是你真吞掉了,还是给了这个小狐狸精?这不是小事,性命攸关!”

又来一个?丁花魁瞥了叶行远一眼,心道这书生女人缘倒是不错,这两名女子实力都不弱,居然都为了救一个区区童生出手。

不过吞了转轮珠,确实是有极大的好处啊!转轮珠只用一年份的太华淬体,就能让人的资质和身体素质上升一个层次不止,如今叶行远整个将转轮珠完全消化,所获何止是他人的几倍。

丁花魁不知就里,不免有些疑神疑鬼。但欧阳紫玉却恼了,叫道:“你这南蛮女人,居然也觊觎我中原宝物,还敢对我口出狂言?我倒想见识一下,你有没有杀我的本事!”

她喜滋滋的冲上明珠台,心想终于能见到传说中的转轮珠,同时还在琢磨,该用什么法子将转轮珠从叶行远手里抢过来?然后欧阳大小姐一抬眼,入目处就看到一对狗男女呆愣愣的站在明珠台上

叶行远不动声色的挪了挪,远离了狐狸精一点距离。莫娘子确实舍命救过他一次,所以叶行远也投桃报李,但他也没忘记,莫娘子对自己的贞操可是垂涎三尺。

因此拒绝道:“花魁娘子的好意,在下心领了。不过在下身为中原人氏,宗祠俱在乡中,怎能不顾而去?若是为了荣华富贵而作异邦之人,只恐无颜面见列祖列宗九泉之下。”

丁花魁眼睛亮,叶行远的诗果然是高明,只这一就足以拿下魁了。那么非要做第二干什么?难道此人真的是个随心所欲的诗痴,想到绝妙处就不肯保留?

还好燕仲牟识时务,被人打了就不敢再摆大侠的架子,讪讪凑到张公子面前低声道:“小人的左手剑也还使得,总能保公子过关便是。”

剑道比试的规则最简单粗暴,两两相斗,双败淘汰,直到场中只剩下十个人为止。从最后控制人数的角度来说,这种淘汰制的比试倒也算适合。

万变真经?这又是什么东西?叶行远陡然觉得这潭水好深,有种不想搅和进去的感觉。莫娘子平复下来,趴在叶行远手臂上,好像后腿又瘫痪了,然后对叶行远解释起来。轩辕世界,以中原为中心,四面荒漠、高山、海洋,都是不适合人类居住的地方,就算是妖族、蛮族居住在此也很艰辛。

随后几大才子又拿出当初叶行远所录九边塞诗的书法,方叔翰看了爱不释手,不由得责怪好友不早拿出来给他看,害得他在船上出丑。

一人说,“这两人字法虽好,但是与李书办相比,终究不是正路。我辈读书人循正道而行,所求笔意堂堂正正,就如以绳索缚凶兽,岂能任其肆虐?”

方叔翰眉头紧蹙,死死地盯住碑上文字。别人都在猜度这文中大意,在他眼里却只有书法的间架结构,这一段文字不但文理怪,字迹也怪,写得疏疏落落,初看起来寡淡无味,但每一字一笔,却如刀砍斧斫,仿佛是戮力求生一般,顿时让字体变得有些不凡。

陆伟有些心虚,“昨日表哥随手使用甚多,若不计文字多寡,约莫有三十五六页。后来离去之时散落了几页,今早我被人蒙蔽,送人五六页,现下有二十四页。”

匣子中放了十两赤金,打成四个小巧的金馃子,算是第一关的小小奖品,叶行远知道这是规矩,当然也就毫不客气地笑纳了。

张公子只看两大账房计算,便知此题极难,光凭他自己是算到天荒地老都不可能得出答案。自己家境优渥,当年父亲请过明师启蒙算学,算是正经学过的,而叶行远这偏远山村的穷学生,哪有条件学算术,今天能算得出来才怪。

还好古代的数算题风格大多如此,只要能求出最小解,就算是完成,倒不用太多考虑。只是这计算极端复杂繁复,在手无工具的前提之下,只怕当真要算上一天!

此后两日,丁姑娘一直保持领先,最后终于夺得了今年的花魁之位。

初遇叶行远,现他是九世童身纯阳之体,又因为山中那赤狼妖对她无礼,她干脆就趁着狼妖被叶行远震慑之时将其斩杀,想要换取叶行远的信任,没想到被欧阳紫玉撞破。

留下场面话,不老娘娘倏忽蹿出窗外,又化作一团无形无影的妖风,扬长而去。莫娘子待她离去之后,兀自咬牙长时间不动。直到妖风渐息,乌云散去,月光再现,莫娘子精神一松,双膝软,直直的向后倒去。

古人说女人太丑,谓之瞧见了连隔夜饭都要呕出来,但这面前的女人,已经不是呕出隔夜饭的问题。叶行远算是胆大包天之辈,只看了一眼就头晕目眩,简直跟被神通袭击了一般,几欲昏昏倒地。

我仗着年纪小,个子矮,从人群缝隙之中钻了过去,恰逢碧梧姑娘出来谢客,我瞥了一眼她花容月貌,只觉浑身酥麻。再清醒来时已经被挤落入水,身边都是旁人失落的头巾、鞋履漂在水里,那才叫热闹!”

叶行远无语,大概确实如此。他虽然只跟张公子就见过这一面,但诚如莫娘子所言,此人极要面子,特爱装逼。今天破了他的神通,断了他的琴弦,对于这种人来说,就算深仇了。

叶行远打听了一下,更是稀里糊涂,不知道怎么得罪了这位府尹公子?难道说是为了郑克定之事来找自己麻烦的?确实也有可能。

莫娘子笑盈盈地坐到叶行远身边,又道:“你就乖乖从了我吧!这种风流事情,你们男人又没什么吃亏处,何必如此扭捏抗拒?”

欧阳紫玉住在一个弃家学道的闺蜜家,那位小姐父母双亡,留下偌大家业。她却只觉得一片苍茫,看透红尘,平日就在城外道观静修,于是空下了家中老屋,也不介意留给欧阳大小姐糟蹋。

春光乍泄,莫娘子却是浑不在意,只直勾勾地瞧着叶行远,樱唇微启,“找一次机会可不容易,我昨夜辛辛苦苦,费了好大力气在周围设下禁制,就等着你跳进陷阱。以你那点本事,不可能逃得出去。”

除此之外,6伟又惦记着叶行远身边那位清丽绝俗的女子,便急急忙忙就去号舍寻找叶行远,听说叶行远出门喝酒之后,又来集市酒楼找人。

他想了想,先给提笔给欧阳举人写回信,又吩咐左右,让他们多多注意叶行远,若有什么事便直接报告他。

再加上有心人刻意挑唆,还有金主付账,这位训导也乐见其成,所以才突然安排了这诗才考试,就是想先折辱叶行远一下。

不过话说回来,府学府学,最重要的还是“学”,只要他课业上优秀,大多师长自然满意,同窗也不会刻意得罪一个前途无量的学子。

不过如今情形可不是朱训导想象的那回事啊叶行远挺直了腰,微笑着朝徐教授行礼,“此事尚且未曾查明,这位朱先生如何就对学生喊打喊杀,未免有些武断了罢?”

就简简单单报了个名字,仿佛叶行远天生就该认识他。但叶行远性子直率,不认识就是不认识,也不屑于拍马逢迎。

6老爷6夫人只当儿子尊师重道,忍不住又是一阵赞叹。6公子却是匆匆忙忙,只想追上自己这位表兄。

当着外人的面,6老爷不想表现的太薄情,干咳一声道:“外甥既然来了,急着走做什么?用了饭再去。你表弟读书的事,你不必理会,且坐,且坐!”

6夫人看了看礼物,随手交给了奶娘。奶娘嘴里低低地不知嘀咕着什么,出去转了一圈,不知道将东西丢去了哪里。

莫娘子眼看色诱不成,又更加放低身段,低声抽泣道:“公子既然嫌弃,奴家也不敢强求妄想。只公子大恩非结草衔环不能报答,奴家眼下也已经无处可去,愿为公子身旁侍婢,服侍公子起居,不知公子可愿收留?”

见机不妙就离开了?莫非还真有妖怪?叶行远笑了笑,左右无事,他搁下了墨,干脆取出一本书,对着月光高声诵读。

这十五两银子,若有合适的机会,可置山下水田,日后也是家产。刘家的事你暂时不必操心,我此次回来,必一劳永逸为姐姐解决此事。”

欧阳紫玉是脑袋单纯,所以才会当面上来质问,那些举人秀才,当地的士绅们,要是信了这个,又会有何等的反应?

话说回来,山中几个乡最是缺水,其中在山阳面县中地势最高的正坡乡干旱情况最严重,周知县居然不想分给雨水,有点让叶行远心里难以接受。

举人们对叶行远甚为满意,不过就有一点疑惑,西山乡的张举人脾气最急,才喝了两杯酒,就忍不住第一个向叶行远问,“贤侄,说起来有件事你莫见怪,你有才学,我们都是知道的。只是你既与欧阳兄交好,县尊老爷怎么会点了你的案?难道是这文章实在了得,他压不住?”

不过这一般都生在会试之中,偶然在省试也有生,在府试之中那是百年没有一例,至于最低级的县试,更是前无古人闻所未闻!

一群考官面面相觑,但也无可奈何。不过叶行远此时心无旁骛,从下午考题到现在已经浪费了不少时间,绝对不能再分心了,考试答题才是最重要的。

还是有人弄鬼!叶行远意识到这点,猛然抬头,目光望向不远处同样在巡场的黄典吏。除了负责考务的黄典吏,应该没人会刻意针对自己!想不到自己谨慎小心,终于还是着了道儿,这世界的各种诡异神通,简直防不胜防!

远处的巡场考官见了,微微颔表示满意,凑到主考官周知县面前,低声报了一句,“县尊,那位便是叶行远了。”

叶行远大喜,他正担心黄典吏利用职权诬陷他夹带作弊。即便自己能辩解得力,争取不会被定罪,但只要浪费一些考试时间,甚或用拖字诀让自己失去考试的资格,那也是很麻烦的事情。

历代文人过此处凭吊香君,大多都有诗词留下,不过传说中的显灵异象,数百年未闻一回!所以大家只当香君显灵是个传说,渐渐地也就不以为真了。

他想起自己练习书法的时候学过左右开弓,左手写字虽然不擅长,但目前并不是为了考试,书法优劣无关紧要。当下他就提起两只毛笔,龙飞凤舞的写起来。

丁如意只觉得压力又大了几分,整个人仿佛受到了千钧重担的强压。她打起精神拼尽全力支撑,不惜要折损自己,再强行施法压制对手!

考棚里的叶行远书写真言,写到第二百个“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时候,突然无形中一股重压袭来,死死裹住了双手!叶行远尚未有所反应,忽然咔嚓作响,手中的笔竟然断为两截!

对方韧性居然如此之强!叶行远惊了一惊,剑灵死活破解不了对方的法术,反而连自己的笔都被凭空折断,这下可如何是好?难道天要亡他不成?

但要说绝境还不至于,叶行远听说过一种读书人强化自身念力的办法,那就是写血书!血书出现,各种威力数倍于普通笔墨!

就是会有点疼痛叶行对此犹豫不定,真要对自己这么狠?这可是要放自己的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