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等待,不识好歹的叶行远会像丧家之犬一样,惶惶然出来,然后迎接她的奚落和怜悯。然而,出来的却是神态癫狂的训导先生。

其实不奇怪,以后的科举也会考诗,但国家抡才大典,出题总部不能是风花雪情情爱爱的,而出塞这种题目就是比较合适的了。

听到叶行远说“检举”两字,莫娘子有恃无恐,她笑嘻嘻地说,“你若有意检举,不妨去试试也好。我如今的身分,乃是府学徐教授身边侍婢,你尽可以去打听打听。”

欧阳紫玉随意出手,便秒了三大童生,当即又得意洋洋起来,颇有顾盼自雄的范儿,可惜观众只有一个叶行远。

学校里成绩就是硬道理,学霸总是有些优待,哪怕是个小县城的学霸。训导无奈,只好按着徐教授的意思,先给叶行远办理入学手续,暗暗又将消息传给了保举迟童生的几个学生。

之前唐先生在酒后就跟朋友说过,若是这作者叶行远到府城来,他定会不顾年纪差别,拜于对方脚下,请他一饮三百杯——当然这是酒后狂放之语,不能太当真。

不得不说叶行远久居山中,于这府城的时髦风尚还是有些跟不上。科举之途漫漫而长远,中间卡顿几下可能就是几十年。有些读书人勤勉了一辈子,头都白了,终究还是差了些气运,皇榜之上难有姓名,也就只好借诗酒浇愁,放浪形骸。

欧阳紫玉一想也有道理,放下心来。第二天叶行远与她一起同行到十里铺外小树林,眼见一条岔路拐向一片庄院,当下约定欧阳紫玉在此等待,等叶行远从6家出来,再一路同行往府城。

叶行远接过那寒光四射的刀锋,仔细一看,果然并非是钢铁打造,而是骨质,看起来乃是狼牙形状,果然是妖物幻化而成。

摆渡过江,半路是一座大山,山中村落间隔就稀疏了。叶行远琢磨着多赶些路,又贪看山中景致,不知不觉错过了宿头。

这真是一石二鸟的好计策,偏偏还叫人很难破解。极为看叶行远的欧阳举人想来想去,只有让叶行远避风头了,躲过这一阵子再说,考中秀才之前避开县中漩涡。

叶翠芝虽然说得她这个黄花闺女面红耳赤,但也是正理。百善以孝为,这个她从小也受过严格的教育。而“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她也挺能理解叶行远的处境。

叶行远也迷惑不解,难道真是因为自己文章实在太好,连县太爷都深为拜服?这种虎躯一震王霸之气散,对方就纳头便拜的桥段,不像是应该生在这现实中的啊。

“归阳县县试已毕,取童生二十人!张榜在此,请天地为证,受印!”张榜的吏员朝着墙上榜单拜了一拜,毕恭毕敬的请出县衙大印,在榜单盖上朱红色的印章。

说实在的,这种文章放在县试,简直就是在欺负人。与其他试卷相比,如同泰山与小石子的差距,甚至更大。

难道偏偏此时,就得不到自己渴望的公平?叶行远只觉得胸口一口浊气吐不出来,在纸面上写下一个又一个“公平”,入木三分。

“左邻右舍”考生还在咬牙切齿回想经典并默写字句,忽而闻到食物的香味,肚子都不免咕噜噜乱叫。只是这时候正焦头烂额,哪里顾得上吃饭?都在心中默默诅咒着某位好整以暇的家伙。

其实这就是地方士绅与外来流官的天然矛盾,叶行远熟读历史,这种情况屡见不鲜。只是在这奇异的轩辕世界之中,各自神通在手,矛盾更为突出,也更加尖锐罢了。

他沉吟一阵,终究还是觉得有点连累叶行远,压低了声音,“说起来这事你也是受了池鱼之殃,那人原本与我是对头,我曾拉助过你一次,然后他把你当成了我的友人,必然是要设计陷害”

他顿了一顿,故意提高了声音,“我瞧叶贤弟你天资虽然不错,不过根基不稳,学问还不够扎实。

诗会冗长无聊的进行中,一众读书人在香君冢前念诗,或是慷慨激昂,或是缠绵悱恻,或是悲痛欲绝,倒是演得很卖力。可惜诗句本身质量也就那样,自娱自乐很有气氛,但让叶行远提不起什么兴致。

早有人给盛本其详细地透露了讯息,他越听越是心惊,将叶行远预设成了假想大敌,在县里那位贵人的撺掇之下,更是急于在县试之前,压一压叶行远的文名!

科举这条大道,当然也不是常人随便就能过的,录取几率对大多数人而言都是遥不可及。比如这第一道关口县试,录取童生的比例是十中取一。

她又抬手一指,一股气劲抽在刘婆当胸,刘婆只觉得身子一麻,就像是腾云驾雾一般飞起,直接穿过了院墙,蓬的一声撞入不远处的稻草垛之中。

刘公还是不大赞同,“若那叶行远真的天赋异禀,不用求人也能考中童生,怎么可能对你那族兄低声下气?”

她不耐烦的挥了挥手,撇撇嘴道:“凡人能有如此冠冕堂皇高大上的志向,心境修为也算是不错了!我剑仙一门也可以锄强扶弱劫富济贫啊,你若入我门下,仍可以纵剑天下行侠仗义”

她对自己选择的道路以及成就可是得意非常,哪能让叶行远这个凡人井底之蛙轻视?反正这叶行远是读书人,看起来本质不坏,当即大曝家底道:

盯着叶行方看了半天,叶行远忽而长叹一声,拍着叶行方的肩膀说:“你我皆是同族兄弟,本该互相扶持,闹起来又是何苦呢!应该以和为贵啊!”

他咬牙坚持着,用剩下为数不多的清醒意识分析。这方圆百里,能够让俞秀才如此忌惮,口称前辈,殷勤行礼的只有一个人,那便是县里有名的举人老爷欧阳凛。

叶翠芝却急了,连忙开口帮着弟弟说话,“俞相公有所不知,我家小弟去年岁考第一,这县试的名额原本就是他的。只不过他病了三天,钱先生得了别人好处,就要把这名额夺走”

清官难断家务事,这婚姻之事还得看姐姐的态度,姐姐若是还愿意跟刘家过,那也得想办法让姐姐不再受气;姐姐要是对刘家死了心,那他就狠狠报复刘家出口气!

身躯忍不住晃了两晃,便掷笔休息。抬眼看去,这一幅字灵光满纸,每个字仿佛都闪耀着光芒,密密麻麻的灵光聚集在一处,仿佛是雨滴汇合成小溪,只要轻轻推动,就能在纸面上流淌起来。

姐姐?叶行远一呆,想起了这个唯一的骨肉至亲。他赶紧套上布鞋,走到门口拉开了门闩,房门吱呀一声开启,看到外面站着一个二十许的清丽少妇,只是面容略显憔悴。

面对愈演愈烈的鼓噪,钱塾师忽然也意识到,如果自己还不松口,只怕下次就是全部学生的长辈来自己这里闹,那会更头疼。

“今日小考,你们可曾准备好了?”钱塾师用戒尺敲打着桌面,语气之中一派严厉,话音未落,学生们之中已经是哀鸿遍野。

唐师偃与叶行远谈得不少,知道叶行远志向远大,与他们这班废人不同,而且叶行远确实年轻,也不可能专心诗道,放弃科举大业。

唐师偃虽然对此有些惋惜,但也尊重叶行远的选择,这会花魁之中的关窍对科举也大有帮助,他当然要细细讲明。

得了这会花魁的荣耀,若付不起梳拢银子,花魁其实也不会伴宿,一般来说只不过略坐一坐,吃一杯香茶,用几份点心,至多听两小曲已是极限。除非是真的色中饿鬼,家中资财又厚,才会当夜就拿出千百银两,得花魁一夕之欢。

大部分人之所以参加会花魁大赛,一是为了争这个风流才子的名头,第二就是为了这转轮珠了。

传言之中,这选花魁盛事本为汉江龙王所推动,所以特意借出水族至宝转轮珠,以此共襄盛事。

年深日久,此事已不可考,但每年汉江府衙确实都能从龙宫借出至宝转轮珠,给最终胜出者伐毛洗髓,祛除体内的杂质,清通经脉灵窍。

受这好处,纵然比不上入翰林院,受翰林清贵之气灌顶,却也可以清心去厄,提升五感,对读书人的好处更是说之不尽。但凡年轻士子,谁不对此眼红耳热?每年都人不惜从千里之外赶来,就为了争夺这难得的机会。

听说对科举正途有帮助,叶行远顿时改了主意,看来真有参加的必要。反正机会摆在这里,不去白不去。

但前面过关还是有点麻烦,叶行远可没有钱去雇佣伴当,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就当买彩票了,试试运气,不成也罢!

看到叶行远被唐师偃说服,6伟悻悻然,他眼珠子转了转,却又想出个主意,“表哥你既然要争会花魁,凭你诗才无人能敌,必然能争得第一。不知可否让小弟做你伴当,到时候表哥大获全胜,我只求能跟随表哥身边,偷偷瞧那花魁几眼即可”

6伟说起花魁,一副色授魂与的模样,想不到他小小年纪,竟是如此好色之徒。叶行远啼笑皆非,暂时答应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