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苔横生的颓墙后面,人影绰绰,三个穿上了大红棉袄,浑身上下喜气洋洋的童躺在冷蒿之上翻滚,刚刚戴上的虎头帽歪斜开来,露出半个圆溜溜的光头。

一时之间,只有沙沙的风声和寂寥的脚步声。

她不想害人性命,也不想被人所害,自然是避开为好。

如果是,那她的真实身份又是什么?有如此才学,连徐先生都称赞不已,却依旧藏头露尾,是否别有所图?

她很是不舍的道:“那就一言为定了,不要像之前那样不约而别,十天半个月都无法再见。”

“林妹妹,姐姐新交的朋友吗,是哪家的女孩儿?”王琼英错愕道,神色略有些紧张。

一遍《太阴炼形法》修炼下来,聂倩想起似乎好像有好些天没去四宜斋了。

只是,抱有与他相同想法的一县子弟不知凡几,却除了王家九姑娘和她的丫鬟抱琴,以及四宜斋的夫子和那个跑腿的书铺子伙计,就再没人有缘见过这位深闺里的文词大家。

只不过运来铁如金,运去金似铁,徐大名士祖坟老冒黑烟,有儿时运不济,屡试不中。

然而他终究是个伙计,没敢当面问出来,只暗地里腹议了一下。

王洵冲进里间,朝王夫之叫道:“夫子,夫子,客人,有客人,有客人来了。”

聂倩进县城,没有投往王家大宅,也没径直去王家四宜斋,而是先去了李家庄园,如今的槐树胡同鬼宅。

等待别人的打救,终究不如自救更可靠稳妥,人不救鬼鬼自救嘛。

将果子吃掉果腹,银子依旧用丝巾裹住挂在阿黄的脖子上,然后骑上阿黄的背部,晃晃手里的钓竿,学着戏台子上大将军的模样,威风凛凛的让阿黄往山的另一边走去。

聂倩是一只随时有可能魂飞魄散的鬼,不想让自己闲下来,免得胡思乱想,于是思索着是不是写一本新的。

回家?

“不瞒你,前几天我还看见有位娘子往槐树胡同那边去了。”

只见她布衣钗裙,体态轻盈,虽是金莲碎步,却好像足下生了风一样,眨眼就飘飘然过了去。

读书人偷书不能偷,窃。

想到这里,聂倩决定到这里的书店去实地考察一下。

是的,是结实,一般的游魂野鬼,阴魂不够结实,一个响雷就能震散。

她不想等大幕拉开,只是想着燕赤霞快来。

只是躲起来自怨自艾,自伤自怜又不是她的风格。

而在穿越一事上,听有带着肉身一起穿越的,有只是灵魂穿越。

长老听了鲁飞嘲讽的话也没生气:“施主想差了,贫僧虽贫,但从不化缘。”

鲁飞没好气的诘问道:“既然不化缘,那你跑这里来作甚?”

“到码头上来,自然讨几口饭吃。”长老一本正经的答道。

“这里经常死人,但从来没有法事可做。”鲁飞瞥了长老一眼,道。

码头上的苦力常有熬不住死掉的,因为没钱,死了都是用草席一卷,往乱葬岗挖个坑埋掉就是入土为安,哪里需要做法事来超度。

何况这做法事,请的都是年高德劭的高僧,嘴上无毛办事不牢,谁会请一个连毛都没长齐的和尚?

“贫僧很久以前倒是念了些佛经,只是近些年来忙着干活填饱肚子,忘得七七八八了。”长老到这句话的时候,语气带了些遗憾。

鲁飞听了这话,才回头仔细打量了一番这和尚,见他细皮嫩肉,不像是能干苦力活的,于是:“不是化缘,不是讨法事,那就走开,我这里只有扛大包的活。”

扛大包的活,装满了货物的大包,每一个都在百八十斤上下,不是筋强骨健,惯做苦力的,都做不来。

长老听了,脸上却闪过一抹喜色,他旋即整色道:“贫僧正是要向施主讨这份扛大包的活。”

和尚向来只会化缘,还从来没见过到码头上扛大包换钱过日子的,鲁飞好像是听到了最好笑的笑话:“好,长老有志气,尽管动手,扛多少给多少钱,要是都扛了去,老子请你喝酒。”

长老没有笑,而是走到如山一般的货物面前,左右开弓,随手抓起两个大包往肩上一放,空出来双手再抓起两个,转身就往鲁飞指定的仓库那边,一阵风似的,走了过去。

又快又稳,好像肩上扛的,两手抓的不是百斤大包

,而是羽毛。

旁边那些同样扛大包的苦力,一个个惊得眼睛瞪得铜铃一般,原来这俏和尚的蛮腰也能使出九牛二虎之力。

没一会的,他们就看见长老折返了回来,色不变,气不喘,接着又是四个大包。

边上负责监督数目的鲁飞就像是挖到了宝,又惊又喜,因为按这长老的扛法,不消两个时辰就能货物全部搬运到仓库里。

而这长老也似乎不会累一般,来回都是扛着抓起就走,毫不停歇,一个人得十几人。

直至一月如钩,挂在山头。

那堆山也似的货物已经被搬运一空。

鲁飞噼里啪啦的打着算盘,算出一堆铜钱,推到桌前:“长老,这是你的工钱。”

长老也不推辞,数了数,将铜钱装进钱袋里。

此时夜色渐深,天净水清月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