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娘娘,”南絮站起身回她莞尔笑容。

谈一凤察觉有人过来,抬起头见是朱佑樘,不曾起身行礼反倒是瞥了他一眼,而后凄然一笑,语道:“她走了。”

“那徒儿需做什么?”

此回他进偏殿时,朱佑樘正垂首伫立在书案前,手中拿着的也正是他的辞呈,彼时同张瑜道:“把这些奏本都拿下去,朕不想看。”

谈一凤果然走神了,恍然回过神,出列良久才禀道:“臣,附议。”

王太后闻她所言,旋即噗笑驳回,“养病?静妃还真是什么话都往脑子里头记啊,说什么在西苑养病,怕不是早已死在外头了。”

老板娘回过身,素手指着说话的那人,娇媚一笑,出声道:“油嘴滑舌。”

世事果真无常,他还未来得及爱她。

这十一年来,他日日夜夜皆想着她,他怎知,他所思念的人,就是他冷落在坤宁宫的结发妻。

这恭太妃的死倒没有惹人怀疑,南絮说是遭贼刺杀了,旁人大抵便也信了。

“太医说,”南絮终于鼓足勇气看着她,却也是红着眼,“娘娘此胎胎心不稳,原本就无胜算保住,偏偏娘娘又一直吃不下东西,孩子便没了。”

“没有,”张瑜打小便跟在朱佑樘身边伺候着,连朱佑樘吸一口气他都知道他要做什么,是以此回答话总是紧张,也禁不住为皇后捏一把汗。

那都人说罢转身正要离去,纪莞将她拉住,都人低头看了眼纪莞扯着自己衣袖的手,纪莞顿了顿,方才领会她的意思,收回手略是生怯的问道:“我竟无需沐浴更衣么?”

“太医可曾来瞧过?”张均枼总惶恐被太医诊出什么毛病来,是以醒来关心的第一件事便是这个。

南絮自然知她心中有难言之隐,可她既是不愿说,她便也不强求,何况她是主,而她只是仆。

“人参?”万贵妃心下一震,说起人参,她自然而然的想到了昨儿早晨差人送去清宁宫给张均枼补身子的假人参,此回皇后无缘无故的送来人参汤补身子,恐怕来意不简单。

待见那都人走后,南絮方问道:“娘娘,这人参,可有什么问题?”

若说她如此苦心徒步走至白云观是为何事,自然是为了朱佑樘的太子之位。

“是。”

万贵妃既是与她说了那番话,定然有理有据,可母亲出身名门,是金家的嫡长女也非假事,金家虽已在十年前没落,可兴盛时与朝廷也从无交集,母亲又怎会和于谦扯上关系!

捧着新衣的内监答:“这是松江府所造大红细绒裁制的,陛下说穿着舒服,便每年都向那里加派上千匹。”

“无妨,”张均枼浅浅笑言:“还要谢过姑姑思虑得周全呢。”

张峦说话间,金扶暗暗接过令仪递来的锦帕,拭了眼角的泪,及张峦语毕,她才说道:“你父有训,必当敬承。”

张峦到底不舍,老太太虽说分家必得净身出户,可他还是吩咐金膂从账房提了银钱出来,毕竟那是自己的亲弟弟。

三姑奶奶到底是老太太所出,自小便受尽了宠爱,这果断的性子像极了老太太。

张灵姝垂首察觉异常,抬眼便见张均枼面红耳赤,似乎已渐不支的模样,忙扶住她,疾呼道:“堂姐!堂姐!”

话音未落,谈家少爷已带着抬聘礼的家丁进了府,他对府上的一切说来倒是熟悉得很,毕竟他也在此住了十年。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国家施仁,养民为首。尔国子监生张峦,德惠广济,慈爱布施,能捐金谷,赈济充荒助皇恩于沾足之外,裕饥民于转散之中。布政司道奏闻。朕实嘉之。今特奖尔为荣身官,拜正四品鸿胪寺卿,锡之敕命于戏,民康物阜,黎庶无遗漏之憾,家给人足,皇恩鲜冒滥之敝,褒嘉忠厚,表励风俗。钦此。”

张均枼到此闻得朱佑樘所奏之曲是为《凤求凰》,又见周边之景,不禁触目。

“哦?”朱见深略显惊诧,“果真?”

适才南絮那一番言语,谁曾见到牟斌脸上的失落与不甘,他对南絮的那份心意,又有谁懂!

“谢娘娘,”张均枼通礼,却不知万贵妃葫芦里卖的到底是什么药,往日她可是一直使计要取她性命的。

他是太子,便是因为他,万贵妃才千方百计要杀她,周太后才会留心到她,也是因为他,南絮才取代了燕绥的位置,牟斌才会在危急时冲出来救她性命。

如此想来,那晚留下纸条引她去绛雪轩的,指使淑尤杀害攸宁而后又污蔑她的,跟踪她到宫后苑将她推下水的,在她的胭脂中掺绿矾的,在她药中下毒嫁祸四喜的,都是她周有卉!

“好啊,”淑尤这便站起身来,扶着有卉的手臂便要出门去,“走吧。”

“殷司仪,许久不见啊。”

屋门大敞着,因扶乩之术需借月光,今日虽已是腊月二十四,月亮不抵十五那日豁然明朗,却也可用。

听罢张均枼更是惊诧,看了看南絮的脸色,见得南絮神情甚是无奈,便言道:“现在是成化二十二年,天顺,是先帝的年号。”

“邵淑女,”巧颜本就是个盛气凌人的女子,而今当了惠嫔,对待旁人便愈发的居高自傲,满面红妆,一身锦衣的姿态,嘴角略微上扬,更是嚣张。

“药是姐姐的,我可不愿尝。”

宫正司这些日子的变故也是接二连三,起先刘宫正遭革职,后又因无能干之人接替,暂由乜湄主管,而今周太后出宫礼佛,乜湄亦是随之前去,以致尚服局的阮尚宫一人身兼两职,宫正司的两位司正为争宫正之位勾心斗角,所主两司亦是紧跟着掺和其中,而今宫正司已乱得一团糟。

“遭了,”四喜眉心紧拢,都不及打声招呼便慌慌张张的跑出去,直待她离了小厨房,张均枼才走去查看药罐子,嗅的第二个药罐子里便是早晨那药的味道,回首瞥了瞥身后,而后倒下余下的药渣,她也知医术,这些药渣自也认得。

张均枼见到那身披大氅、头戴旒冕的男子时,那男子身旁是如方才那般跟了个小太监,却并未跑,仅安安静静的走着,张均枼见势伸手抓住那男子左肩,岂知那男子当即抓住她的手,而后回身面露怒色。

“明日也留,往后这一个月,朕天天都留在安喜宫陪你。”

“为何?”男子亦是站起身,眉头微蹙。

“怎么了?”

“皇祖母,无怪小愉子,”朱祐樘略带笑意,随意的坐至一侧,“是孙儿自己要过来的,难得每月能给皇祖母请一次早安,孙儿自然不能怠慢。况且,孙儿今日过来,是有事要与皇祖母商量。”

“怎么没事,攸宁死得不明不白,到现在凶手都还没查出来,难道姐姐也要紧跟着……”左钰到此忽然不再多言,只是紧蹙眉头,垂首径直朝床铺走去,似乎置气,“我困了。”

有卉闻后垂首不言,万贵妃冷眼看了看,而后又看向刘娘子,“都退下吧。”

“陆司仪这话怎说得本嫔好像很挑剔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