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焉能不知薛纷纷指的什么,彼时得知这一事实时也震惊不小,试问一个连路都认识不得的人,如何能领兵出征?届时还没等到敌方上阵,带头的却找不到了,这可如何是好?然而傅容不知想了什么法子,委实是一次没在战场上丢过。

直棂门半掩,可以觑见傅容双腿伸展了些,手按在额头上揉了揉眉心,嘴边扯起一抹自嘲笑意。

这丫头是平时宠的太过了,才敢这样同她说话。

在她唇上辗转许久,傅容这才将人放开,盯着她被吻得殷红水润的唇瓣,神色复杂。方才那一番举动非但没熄灭心中欲火,身下反应反而更强烈了些,薛纷纷纤细身子被他压在身下,傅容强忍下心头欲念,将她揽在怀中,久不能睡去。

“你不知?”一条金鱼弹跳到傅容脚边,被他抬腿踢到一旁,低声一笑,“谢氏当真不知?”

这便生气了,当真是个没有气量的,傅容见状一肃,“你确实不能拿她如何,她在你面前根本毫无分量,日后见面只打个招呼便可,不必有深的来往。”

“……”薛纷纷握着茶杯的手紧了紧,抬眸迎上纪修探寻视线。

立定后小声嘟囔了句:“说的我不想长高似的。”

薛纷纷颔:“正是。”

傅容只得同她解释,“那把十字弩留有弊端,你拿在手上若是误伤了旁人该如何?若你当真喜欢,下回我拿一把概改良精准的教你便是。”

马车已经准备好,就差他随时说出。而何巡抚显然没有要放他离开的意思,欲言又止,“有一事不知该当不该说……”

鲜少能碰到出手如此阔绰的,伙计立马欣喜不已,态度比之方才恭敬许多,忙道“您请稍等”,片刻不耽误地到厨房通传去了。

她只得退了房间转住巡抚府,许是何巡抚已经同下人打点过,门房老远便迎了出来,更有一名丫鬟在旁等候,领着她到安顿好的屋子里去。

“看你呀。”薛纷纷将咬了一口的八珍糕递到他跟前,眯眼乖觉地笑了笑,“将军吃吗,这个对老年人身体也很好,补中益气,强身健体。”

傅容停下脚步,不为她话里调侃尴尬,反而坦然笑问:“怎么,夫人听墙角听成习惯了不成?”

傅容浓密眉峰上扬,无论笑或不笑都有迫人的压力,“不要我管,那你想让谁管?”

薛纷纷不吭声,牙关咬得紧紧的,仿若又一次回到那个时候。

彼时在檀度庵,家里唯有薛锦意一人每两天来看一次她,薛纷纷见着他都会欣喜地道:“我的意美人来了。”

只可惜事与愿违,薛纷纷走到牖窗下一脸烦闷,听见折屏后有脚步声,当即提升警惕循声看去。

薛夫人无奈地点了点她额头,看了右侧后方蓝色身影一眼,“出嫁前你跟锦意关系最好,不过才两个月时间,如今竟是连招呼都不同他打了。”

眼看船还有两刻钟便要开走,这边仍旧等不来傅容的身影。大副听她说明情况后连连道歉,又赶忙命了几人去寻找,并支会船长延缓开船时间。

再加上穿上房间逼仄,虽然相对是较为宽敞的一间,对于薛纷纷来说仍旧狭隘,她环顾一周愈觉得难捱不适,便让季夏扶着去了舱外甲板上。迎面凉风袭来,两侧绿水青山徐徐后退,入目一片广阔天际——

傅容顿了顿,“是。”

说罢竟然真的径自走出了内室,没看见傅容无奈地揉了揉眉心,硬生生给她气笑了。

“身体不好,从小就这样了。”薛纷纷不太愿意在这话题上纠缠,她又往床里面挪了点,不太愿意跟他说话似的,“反正我骄纵又蛮横,不懂事也不识大体,死了正好。”

子春虽怯于大将军的威严,但又不敢不从小姐吩咐,低着头尽量缩小存在感,寻了个漆木托盘将药碗放上去,向傅容告了声退,跟在薛纷纷后面踱步出去了。

春华这丫鬟本就仗着曾是杜氏贴身丫鬟,拿谁都不放在眼里,看谁都觉得抢了她位子。先前不把薛纷纷的话放在心上就算了,连日里当值也是十分不用心,做事偷工减料,又爱在人面前碎言碎语,今日薛纷纷罚她算是轻的,搁在旁人府里,直接打几棍逐出府的都有。

莺时思及临走时夫人嘱咐的那番话,咬咬牙不死心地继续上前,“小姐,今儿傍晚落了雨,一到夜里说不定会更加冷呢!”

说罢,她抬起莹润脸颊,眸中泛起浅淡笑意,征询子春的答案。

是以饭饭来上早饭时,迎面便碰上黑着脸回去的谢氏,两人在廊庑拐角处险些撞上,饭饭莫名其妙地被剜了一眼,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她顿时没了兴致,从塌上下来穿上白绫高底鞋儿,识趣地转了话题,“这都酉时末了,饭饭怎么还没准备好晚饭?”

莺时一脸苦相,心里也忐忑不安,“那人说没找见,檀度庵里里外外翻了个遍也没看见那两幅画,八成是被人拿走了。”

更何况,傅容不也一样?

早在杨书勤出现时,傅容心中已经猜了七八分,此刻面容严肃,不苟言笑。

莺时脸色浮起一抹红色,嗔了她一眼这才道:“是夫人有东西让我交给您。”

不知为何现下想到那目光,依然能让她打了个寒颤。

谁想那人却道:“这点将军不必担心,皇上已命人告之傅夫人,并妥善安置了她,届时自然会送傅夫人安全回府。”

既是如此,傅容不好再推脱,唯有应下。那处地处偏远,是两地人家因为争夺地盘一事起了纠纷,今日互相抄起了家伙干架,双方受伤不少人。这事本不该他管,不知皇上打的什么主意,使得傅容忙碌一天,总算从中脱身。

薛纷纷等了片刻见他不动,不由得气恼,“傅容你起来!”

说着便去抬他胳膊,然而他一条手臂粗壮有力,抬了半天也不见他有丝毫动静。薛纷纷嘤咛一声,直接用整个身子去挤他,这回傅容总算有了反应,睁了睁沉重双眸,声音带着浓厚懒音,“怎么了?”

薛纷纷已是满头大汗,“你把我的地方也占了,我睡不下。”

她两手比了个长度,夸张道:“这么一点地方,将军委实太看得起我了。”

床原本不小,平常两人睡绰绰有余,只因今日傅容睡的姿势不对,他长手长脚地往床上一摊,硬生生占去了薛纷纷的地盘。傅容闻声便往旁边挪了一挪,闭眼继续睡。

然而薛纷纷仍旧不满,“还不够,将军再往旁去一些。”

傅容不动,大抵又睡了过去。

薛纷纷气急,下狠劲拧他胳膊,恨不得趴在他胸口啊呜咬上一口,“快醒醒!”

“又怎么?”傅容语气不耐,半睁着眼觑她。

薛纷纷便重复道:“将军再往旁睡一些,像你平时那般。”

傅容没法,便又往外动了几分,心想这下总算可以了吧,谁知那边薛纷纷却道:“不行!”

盖因薛纷纷是见他再动便要从床沿掉下去,这才出声提醒,听在傅容耳中就跟她故意找茬一般。原本混沌困顿的思路因她清醒几分,傅容抬手一使力将她扯下,颀长身躯覆了上去,盯着她瞬间睁大的杏眸道:“怎么就你多事!”

薛纷纷从惊愕中回神,磕磕巴巴道:“将军现在,可以睡了……”

“醒了。”傅容淡声,看着她的神情颇为不满,眉心拧成一个疙瘩。他宽厚手掌一只扶在薛纷纷柳腰上,一手覆在她圆润小巧的肩头,话题转了十万八千里,“夫人今日玩的可还满意?”

这是薛纷纷头一回深切体会到两人身量上的差距,他宽肩窄腰,双腿结实有力,随意压在她身上便让她动弹不得。灼热呼吸洒在她耳侧脸颊,薛纷纷睫毛微颤,试图往一旁躲去,却被傅容察觉了意图,更加牢固地将她锁在身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