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家是马贩子出身,因此虽然身家富贵,却没有迁至内地。家大业大规矩也就大了,虽说是商贾之流,王家对于嫡庶之分倒也并不轻忽。王善仁又是个长情的,老妻亡故之后,他虽然纳妾纳了一堆,却一直没有扶正任何一个,无论是最偏爱的十三姨娘胡氏,还是儿子生得最多的五姨娘毛氏,他都没有丝毫给她们抬抬身份的意思。

如同二十一世纪被老师喊去学校谈话的家长,杨子熙忙将手中的食盒递给李管事帮忙拿着,快步上前陪着笑脸道:“我弟弟头一天来,私塾里的规矩怕是都不知晓的,他年纪小,又不懂事理,正是需要先生好好的教导到时候,他究竟闯了什么祸?惹得先生发这么大的火?”

王家虽然大富大贵,到底是商贾人家,见识有限。王员外本人在塞外经营马场,暗地里也向大夏人贩卖私盐,所以他从未想过让子嗣将来入仕途,只要继承他的家业即可,请的先生能教会读书认字就也罢了,没必要寻个大儒回来,

杨子熙伸手点了他额头一下,斥道:“什么姓吴的?人家可比你大多了,说话别这么没大没小的。”吴家三口是帮佣的下人,按照这里的习惯,主子对下人是可以随意打骂的,就像刘家崔氏对待丫鬟槐花,让她背黑锅认打认罚,槐花也不敢吱一声。可杨子熙不想这么教育子暮,这也是他俩一直没请丫鬟仆妇的原因。

他这话倒也不是全无道理,事实上在当下,脑膜炎之类的病还就是绝症,这也是一开始那家人冲来医馆便要报仇闹事的原因……他们也没指望医馆能治好孩子。

这家子兄弟五个,传到第三代生的偏巧生的都是闺女,只得了这么一个独苗男丁,越发的宝贝的了不得。见孩子大事不好,于是一群叔伯兄弟并着妯娌姑嫂的都冲将出来找仁和堂算账来了。

眼瞧着杨子熙咽下最后一口甜味萝卜汤,子暮忍不住放下筷子,问道:“你最近是怎么了?究竟出了什么事?”

子暮被抛在了院子里,气的小脸都红了,吃饱了就睡?属猪的啊?!说好的替他洗刷刷的呢?说好的睡前故事呢?说好的晚安吻呢?

杨子熙抢在小家伙发作之前,开口道:“你们想要什么?”

子暮翻了翻手边的新衣裳,大怒,不是大红的就是橙黄!他堂堂……

前院的医馆成了个狭长的长方形,大门朝东街开;后面的内宅也是个长条形,大门朝西街开,双方出入都不在一处,唯有院子中央的水井,被围墙围成了公用之所,两侧开门,但却不相通。黄大夫和孙大夫等人要从宅院到医馆,都得绕一个大圈,从西街到东街来。

说实话,崔氏若是个讲理的人,她倒是不介意由着崔氏住在医馆后院。毕竟她很喜欢现在的三进小院落,除了白日来医馆看诊,晚上其实不准备住在医馆,要不要后堂的房子都无所谓。可偏偏崔氏不是个省油的灯,又将她视若仇寇,以后抬头不见低头见,出出进进的,她还得防着内贼,倒是不太方便。

杨子熙:“……”好不容易酝酿的感慨,被这么一说倒成了矫情。

通过这次治疗,杨子熙不仅获得了不少治疗值,还初次尝试了干细胞转换再造技术,在临床上取得了宝贵的经验,所以她才会觉得自己获益匪浅。

他连声冷笑道:“我说潘队长,你莫非真知晓些什么内情不成?”

杨子熙一愣,行妖作祟?挖尸制药人?难道他们前来不是为了寻韩烨?她怎么听不明白呢?

刘旭诚却没有马上动身带路,他眼珠子一转,又道:“我听闻知府大人曾下了五百两银子的赏银,为捉拿朝廷要犯,却不知这妖人可值得五百两?”

“我们总兵大人身边的文书,起码也是个正六品的官,比起来你这不入流的知府师爷可强多了,不知柳师爷是否有意?可需我向总兵大人代为引荐?”

“可是……”柳师爷抹着额头的冷汗道,“这回可不同,来的是丰州铁骑!”

东家的早饭备得多,会喊子暮过去分几个馒头;西家的母鸡下了蛋,也会煮上两个揣给小男孩。子暮也不推却,人家给就拿着,权当孝敬,收东西收的心安理得。

“不管治不治得了,总得试试看不是吗?我也就弄来了这丁点儿,如今也管不了了!我若不能重新站起来,还不如去死呢!”说完,刘秀成拔出瓶塞,咬了咬牙,闭上眼一口气将里面的液体都灌进了肚子里。

杨子熙见她不言语了,便准备关门,崔氏忙一只脚踹进门槛卡住,脸上挤出几滴眼泪道:“都是一家人,原本是误会,你也要体谅你师兄,师父去世了他心情不好,才会弄成这般田地的。如今我们也没落得好,反倒赔了个干净,你也该消气了吧?”

柳师爷厌恶的撸开她的手道:“法子倒不是没有,说了也简单,不过是银子开道罢了。只是不知道你们家还出不出得起?”

趁着黑夜,杨子熙和子暮将韩烨带回了两人的住所,由于不想回医馆与崔氏等人纠缠,又刚从王员外那里得了五百两银子,杨子熙便和子暮租了个一进三间的小院子,算是在凉州正式有了落脚地。

又生气了?这熊孩子怎么总是无缘无故闹脾气?杨子熙一头雾水。

韩烨的身份看来果真很复杂,仅凭知府和师爷的态度来看,韩烨便八成是被冤枉的。杨子熙越发坚定了救人的念头,这已经不仅仅是治疗值的问题。

宋知府大清早的赶众人起来升堂,他便心知必有蹊跷,如今知府老爷看来是明显偏向杨子熙,准备替她脱罪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宋知府不是一向没啥主见,随波逐流的吗?难道说他直接收了王员外的银子?

她不由自主的对这人生出了些好感,瞧这人的状况,说不得和她一样,也是被冤屈进的牢房,

行呗!这回他明白了,不论后面那人是壮士还是娃娃,身手都够快的,他一届文人,压根不是对手!

“员外未曾在场,却不知详情,那女娃娃不简单,说话做事条理清晰,心思缜密,倒不像是个娃娃,甚至强过成年人。物证方面,有董神医的亲笔遗书;装房契和地契的盒子也有被撬的痕迹;人证方面,刘秀成的夫人和医馆的丫鬟都可以证明,那女娃娃是最后留在神医身边的人。所以无论从哪一条都令人不得不信,她都与神医的死脱不了干系。”

门子们相互串好了口供,话说被个孩子欺上门实在是太丢脸,说不得还会丢差事,怎么也得糊弄过去!

乔振兴将书信呈递到宋知府面前,宋知府一目十行的将其扫视了一番,转手递给了身边的柳师爷。柳师爷与堂下跪着的刘秀成交换了个眼神,展开书信,大声读到:“秀成我徒,为师恐怕是大限将至,活不了多久了。在世数十载,为师治病救人,不敢说德艺双馨,至少也是无愧于本心的。为师心满意足,了无牵挂,唯独放心不下你,所以特书此信,留与你傍身。

两个如狼似虎的衙役坏笑着冲上前,子暮脸色一沉,便准备动手,杨子熙赶紧一把扣住他,可不能在衙役面前展现怪力,拒捕罪加一等哪儿都是一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