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暮用鼻子哼了一声,闷头吃喝。尊重?那个没用的凡人?

见他心神不定,黄大夫忍不住低声安慰道:“小东家不是无情无义的人,她对刘秀成的遗孀儿子尚且能容忍,又怎么会容不下你?别担心了。”他也是知道真相的。

虽然是孙大夫误诊,造成了孩子病情加重,但这家人直冲来便寻杨子熙的麻烦,一来是因为杨子熙才是仁和堂的东家,是仁和堂的当家;二来也是觉得小神医若是出手负责,力挽狂澜,总比孙大夫的成功性更大些。所以这妇人在家中众人的唆使下,便打头冲着杨子熙发作。

如今倒好了,仁和堂刚刚重新开业,她就断了粮!虽然不至于没了空间医院,她就无法给人瞧病,可就像今日,所有的病例她都得在有限的条件下选择用药,完全依靠前段时间兑换的药品剩余部分维持!简直是万般掣肘,难受极了!伤风感冒给消炎药;发烧高热给消炎药;外伤感染给消炎药;胃病溃疡也给消炎药……消炎药是前段时间给韩烨疗伤剩下最多的,如今治疗这些病情虽然也基本对症,但……滥用抗生素可是会有不良反应的!

他浑然忘记了,这些平日里杨子熙每天都会做的‘哄孩子’的手段,是他最为唾弃和不屑的。

门槛上子暮啃完最后一口玉米,扔掉棒子,擦擦手站起了身。相比起招牌,他更愿意做保镖!又威风,又牛叉!!

撇了一眼杨子熙身上的水绿色褙子,他越发火气上涌:“你个女孩子穿青草绿,竟让我穿大红?”

刘旭诚心道一声不好,他很清楚,自己的娘是个没脑子的人。他刚刚以无比谦卑的姿态博得的些许同情,很快便会被他娘的无理取闹消耗殆尽。

真要赶他们走呢……倒也不是不成,地契房契都在她手中,她又胜了官司,名正言顺。可眼下黄夫人这番话一说,周围附和声迭起,倒是把她有理的逼成了无理的,若真强行赶崔氏走,她杨子熙却成了地主恶霸!

杨子熙深吸口气:“你……不懂。”

“过去的韩烨已经不存在了,你现在可以说是彻彻底底的自由了,除了缺少一份官方腰牌‘身份证’,当然,这其实也并不难解决。宋知府既然肯暗中放了你,和他弄一份合法身份证明应该也不会太难。”杨子熙冲着韩烨说道。

“不许动手!”潘少荣阻止道,“我们丰州铁骑,是保家卫国的勇士,却不是为祸乡里的酷吏!多年的好名声总不能因为王副队长的一意孤行就全毁了,没确认是要犯韩烨之前,决不能随便抓人入狱!”

王宝业见她没有回应,便示意手下上前,将杨子熙围在中间,阴测测的又道:“听闻你是凉州董神医的徒弟,怎么小小年纪不走正道?挖尸掘坟伤阴德,制药人为害乡里,可都是掉脑袋的罪!老实交代!你近期到底挖了几具尸首?其中是否有衙门的要犯?你又将他藏在了何处?”

然而若真有人将乱坟岗的尸体挖出来,令其还阳……

柳师爷心中一动,正六品的官?他……他有可能当官?

宋知府是大半夜被人从床上喊起身的,柳师爷隔着门板一个劲的催促,他心情烦躁的整顿好衣冠,走出门刚准备劈头盖脸的骂人,却听柳师爷道:“老爷,丰州来人了,说是要提审韩烨,我们该如何是好?”

半个多月之后,手术结束。韩烨摸着缠满了绷带的脸,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感觉。

刘旭诚觉着奇怪,但也没多问,只拿了钥匙进了里间,很快他便拿来了小瓷瓶,刘秀成一见,急忙抢在手中,摸了又摸,心中充满了希望。

“恶人有恶报,你们是活该!师兄心情不好便将我往死里陷害?我可没有九条命给他祸害!今后我们还是断了来往吧,也请你们尽快搬出医馆,省的将来低头不见抬头见,照面难堪!”杨子熙说完便准备将崔氏推出去,可是她人小力薄,推了几下都没有推动。

这句话如晴天霹雳,将崔氏砸了个头晕眼花。他们老刘家就指望着儿子刘旭诚了,一旦儿子能考中秀才,老刘家就算是士族,否则一辈子都是下等人的命!

一回到家,杨子熙便迫不及待的开始检查韩烨的伤势,牢房里光线昏暗,环境不佳,没能瞧仔细了,这会子她点了五六根蜡烛,将屋子照的透亮,细细的将每一处伤口都查验了一番。韩烨的身上有鞭伤、刀伤、烫伤……不一而足,明眼便可看出分明是存心折腾人的。

子暮咬牙切齿,脸都青了,分明是小爷我将你救出来的!不顶礼膜拜小爷!竟然去感谢那个卑微的人类!?

她清了清嗓子,开口道:“昨日知府老爷是判我有罪的,证据便是刘秀成提供的遗书,现在刚过了一夜,老爷您就改口判我无罪了,依据仍旧是那份遗书。可见世事难料,断案子总有错漏遗失不是吗?与我关在一间牢房里的韩烨,年纪轻轻,文采斐然,不像是作奸犯科的人,他身负重伤却无人照管,究竟是犯了何罪?又违背了哪一条律法?不如老爷也明察秋毫,重新审理一番再说?”

刘秀成抖了两抖,立刻心虚道:“许……许是因为我师父病重,手脚无力,以至于笔记与过去略有不同了吧。”

姓名不重要,治病赚治疗值才重要!杨子熙舔了舔嘴角,道:“你身上的伤是牢里的刑具造成的吗?伤了多久了?”

宋知府:“……”这话好熟悉啊,是打哪里听过呢?

王员外闻言,沉默了片刻。抬起头紧盯着柳师爷的双眼,开口道:“实话说与师爷你知道,月前我娘曾犯了一场大病,因当时是半夜,事发突然,董神医的身子又不大好,便是他这小徒弟给我娘瞧好的病。虽然我已经付了诊金,银钱两讫,但所谓救命之恩不可轻忘,我也想替我娘还个愿,积积福,却不知此案是否还有可为?”

只见硕大的刀柄上,系着个纸条,正迎风飘扬。

两月之前,为师一念糊涂,收了杨氏子熙入门。原本想着她是个绝顶聪明的孩子,可以继承为师的衣钵,辅助你共掌医馆。却没想到,她今日却向我索要地契房契,有意独霸医馆,鸠占鹊巢!为师将你从小养大,视如亲子,又怎么能够同意?她便威胁为师,说若不给地契房契,便停止治疗。

杨子熙闻言,心中一沉,原本她对于上公堂倒也做过几分准备,可没想到刘秀成丧心病狂,不但要和她争夺医馆,竟然还想将董神医的死推到她身上,弄个谋财害命的罪名置她于死地!董神医分明是自然死亡,没有外伤,也没有内毒,所以刘秀成便状告她气死了老人。

她压制住了子暮,抬头冲衙役道:“我们自己有腿能走,不用你们动手,还是你们怕跑了我们两个娃娃?”